我要是能生钱就好了


父卵

文/时乙戌

1.

雾霭。

王金德强忍着腹部的剧痛起了早,给儿子热了饭,潮湿的天花板上滴下的水珠,落到他额头上,这股疼劲才消退,他摸黑进了儿子王天明的屋,摇了摇儿子。

“起咯。”

儿子不说话,他转身将饭盒放进儿子的书包,看见儿子坐起身还是低头不说话,急了。

“再迷糊就迟到了!”

“不去了。”

儿子蒙住头躺了回去,王金德听到这话顺手抄起了门后的棒棒,高高举起,敲在孩子被子上。天明没被唬住。

“不念书跟你老子一样当棒棒去?”

王天明沉默不语,王金德低头一看,孩子已经哭了起来,慌得他忙着用枯树皮般的手给儿子擦泪,儿子脸被揩得通红,哽咽着说道。

“今天六一儿童节,我都没得玩具,去了也是被笑话,不去上学了。”

“妈的,上学是叫你玩玩具的?”

王金德破口大骂,想再教训几句,可眼瞅着上工的时间要到了,连忙抄起棒棒出门,回头对着哭泣的儿子怒斥,

“给老子滚去读书!”

说完话,佝偻着腰出了窝棚,一刻不敢耽搁。

今天是他讨薪的日子。

2.

三个月没发钱了。

王金德穿过拥挤的人潮,匆匆奔向市场。过去市场里充满密密麻麻的棒棒大军,现在变成了小摩托的世界,棒棒们在变少,在变老,就连发工钱的马老大,脸上横肉都少了很多。

见到王金德提上了烟和酒,马老大露出焦黄的牙齿笑了笑,但听到王金德的来意后,马上变得面目可憎。

“你张嘴就他妈的要钱?”

王金德陪着笑。

“老大,三个月没发钱了。”

“你他妈三个月挑了几次活?你他妈挑几次就说肚子痛,你他妈好意思开嘴要钱?老子不跟你他妈要钱就不错了。”

马老大句句骂娘,整个市场都看到王金德被骂的狗血喷头,王金德坐不住了,他想起身,可肚子又开始疼起来,那股疼劲圆滚滚地四处打旋儿,他一个不稳,跌向了马老大的怀里,马老大还了一个满是烟腥的巴掌。

“滚!”

王金德气的满面血红,他躺在地上满脸泥土,颤颤巍巍地指着马老大,“老子告你去,告你个狗日的不发工钱。”

“告去!”

马老大指着门口的包装箱嘲讽地笑。

“你个尿泥一箱都抬不动,你说出去谁信你给老子干过工?你要是能搬得动,老子工钱开十倍给你个碎怂!”

3.

王金德再一次无功而返。

从老婆生儿子王天明难产而死,他便带着儿子来到了重庆,他干了十年棒棒。以往身体好,搬多少箱都轻松,可从三个月前肚子开始疼,到现在他走路都费劲。他坐吃山空,每个月都找马老大要钱,每个月都会被马老大赖账,终于动了手脚。

“狗日的。”

满脸怒意的王金德进了屋,却发现儿子依然躺在床上不动弹,顿时火冒三丈,他气得掀起儿子的被子,一把揪过儿子,将棒棒抽在了儿子的身上。

“叫你去上课,你她妈给老子逃学,你他妈当老子放屁呢?”

他想起了自己被马老大奚落的丑态,就是为这小子忍声吞气,于是一下一下猛击泄愤,可儿子咬紧嘴唇执拗地一声不发。他慌了,翻过儿子来,看着儿子满脸泪痕,嘴唇咬出了血,他后悔了,掰开儿子的嘴,恼得拍打他的脑袋。

“你犟啥子嘛!”

儿子满嘴鲜血,含糊不清。

“要玩具。”

这让王金德怒极反笑,他把棒棒扔到地上,擦了擦脸上的汗。

“好,好,老子生了个宁死不屈的英雄。”

王金德是疼娃儿的。

当初老婆生娃儿的时候难产,他选择了保小。

用他娘的命换来的娃儿,比谁都珍贵,他希望这样一个宝贝娃儿能争气,给自己考个好大学。儿子也争气,年年都是第一,自己做棒棒比别人都傲气,因为他们都没有自己这么好的儿子。

自己没本事给他好的生活,但也是把心尖尖都给他了,可娃儿居然因为玩具跟他作对,他比谁都要害怕,这娃儿不爱学习,那咋个考大学。所以他选择了打,小孩子从不听话,打顿就好了。

可娃儿开始不跟自己说话了。

第一天儿子不跟自己说话,他也不说;第二天他开始慌了,他骂他,他也不说,第三天他开始服软了。他挪到儿子身边,他软声说道。

“为啥要玩具哦。”

“人家都有,就我没有。”

王天明细碎地哭着,

“人家笑我是穷棒棒的儿子,买不起玩具。”

“我也要有玩具,我要比他们的都好。”

娃儿眼里喷着火,烧的自己心惊。他说的啥自己听明白了,儿子大了,要脸面,他从衣架上掏出钱包,皱皱巴巴的纸币撒了一地。儿子看着钱,眼里有了神,随后又低了头。

“不够。”

王金德捻着钱,“够了够了。”他安慰着儿子,更像是安慰着自己,可钱数来数去就这点。儿子开始了哭闹,渐渐地,哭声更加响亮,他肚子开始疼,疼的发慌,让他满脸汗水,视线模糊。终于数不清钱,大喊一声。

“闭嘴!哭个锤子!你老子还没死!”

4.

“你真个要抬?”

马老大看着佝偻着腰的王金德问道,王金德把儿子的事情说了,马老大开始不可自抑地笑,他凑近拍了拍王金德的脸。

“你儿子他妈的要脸,你他妈的就能把脸丢了求我给你发钱,你俩谁是儿子?”

“求你了,我要钱。”

马老大一挥手,王金德满脸通红,他佝偻着身躯走向包装箱,将两头用绳子拴在棒棒上,马老大看着他一发力,整个棒棒都在变形,再一动,整个人都变了形。

王金德一落肩就感觉到棒棒如同山一样沉重,他肩上的骨头吱呀乱叫,他起身,全身的骨头都开始颤了起来,他肚子里的怪东西在拼命地扭动,想要从他身体里钻出来,他开始摇晃,整个人都拼命地打哆嗦,他恳求:求你别动了,我娃儿要被人看不起了。

可那东西并不听他的。

他一口气泄了,腰一软,棒棒在他耳后咔嚓断了,整个人扑通跪在地上,满眼都是金星,身前后两个包装箱“哐啷”一声落地,王金德眼前一抹黑,马老大跳脚骂娘。

“你给老子东西都摔了!”

他一步就蹿到了王金德面前,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个嘴巴,抓住他的脖颈,马老大的口臭扑面而来。

“你赔!你赔老子!”

王金德脑袋深深得探进地里,他的脸被马老大抽的滚烫,作为男人的尊严被碾进了土里,一丝都不留。

5.

儿子坐在屋子里,等他到半夜。

他没脸抬头,钻进被子里,想起身把棒棒立在门后,却意识到自己赖以为生半辈子的家伙,已经断了。

他哭,不出声,儿子坐在自己身旁,无声地陪伴着自己。

“你滚!”

王金德呻吟着让儿子滚开,可儿子偏偏不走,他肚子开始涨,那东西像是往下走。他拼命推开儿子,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窘态,可儿子起身,又从泥土中默默地站起来,站在自己身边。

好疼啊。

王金德感觉自己肚子里像是个漩涡,拼命地搅拌着他的身体,他突然想到这可能是个瘤子,是个癌,是千万个要他命的东西,那这一刻死了最好,他不要让自己成为儿子的累赘。

可自己死了,儿子怎么办呢?

他舍不得儿子,拼命地呜呜的哭,如同孩子一样靠在娃儿的怀里,那东西没命的要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要他的命。他感觉忽然被扔到了天上,从腹腔里炸开,又忽然落到了地上,被捣碎了身体,他疼,太龟儿子的疼了。

他破口大骂,骂马老大,骂自己,骂死去的老婆,骂一切认识的人。

唯独没有骂娃儿。

他剧痛,在身子撕开的那一刻,娃儿握住了他的手。

娃儿的手里有安定祥和,娃儿就是他的命。

他不疼了。

他感觉胯下湿漉漉的一片,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然后他听到娃儿惊讶的一声呼。

“老汉,你下了个蛋。”

6.

哪有老汉生蛋的道理。

他端详着蛋,娃儿在炒菜,巷子里浓郁的雾气,暗黄色的蛋在晨光熹微中露出灵动的色泽,娃儿上学了,他身子虚的很,打算起身去挑货,可一看到那根断了的棒棒,昨晚一系列奇遇便被拉回到眼前。

他瞅一眼蛋,瞅两眼蛋,他不明白,男人咋会下蛋。

蛋有巴掌大,当鸡蛋卖,也卖不了多少钱,他寻思,揣着蛋出了门,蹲在街口,把蛋摆在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看他,都以为他是“瓜货”。不一会儿有城管看见他,吓得他扭头回了家。

我咋生了这么个东西。

王金德敲敲,摸摸,没了棒棒,他没出门。一直等到傍晚,娃儿低头写作业,他看着娃儿脸上好久没有开心的表情了,心中一阵愧疚,他鼓足勇气,将蛋往锅旁一磕。

老子大不了去要饭。

沉甸甸的蛋在锅中没有溅起任何油花,没有蛋清蛋白,黄澄澄的颜色让他眼前一亮,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他在金店里见过,在马老大老婆的手上见过。

是金子。

王金德,生了金子。

他看着金子凝固,然后将它藏进破旧的西服里,他咬了咬,微微陷落的牙印让他狂喜,是金子。

他疯了一样地冲出屋子,金店在市里,他拼了命地跑,四十年来的苦难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一定是神佛保佑,让他把所有的悲痛化成金子,一朝报答。金店店员被满脸热泪的他所震撼,他抱着两万块钱奔跑回家,破开家里的门,然后把钱放在了儿子的面前。

“娃儿。”

娃儿抬头看到桌上的钱,满脸木然,被王金德摇晃了半天才回过了神,他眼中充满了狂喜,五官扭曲成了一处。

“娃儿,你要啥,爹都给你买。”

王金德摸索着肚子,疼痛感是真实的,腹内硬邦邦的感觉也是真实的。王天明手摸索到父亲的腹部,感受到里面的蛋在滴溜溜地转动。爹还是爹,说出话的时候,他感受到爹的脸上有一抹说不出的慈祥,说不出的柔和。

爹能下金蛋。”

7.

欲望的阀门一旦被打开,就永远不可能再关上。

马老大从没想过狗一样的人物,居然能用钱抽自己的嘴巴,当王金德昂首阔步走出市场时,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过去的王金德彻彻底底地死在里面了,他不再踏足这里一步。

王金德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昂首阔步地走进那些大商厦,这大商厦哪里都有光,金碧辉煌的,就像皇帝的宫殿一样。

他和儿子走进了一家最奢侈的门店,那里啥东西都放着光。他肚子开始疼,儿子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玩具,他说:“老汉,我想要。”

王金德看着那一串儿“零”,目晕眼花,他咬着牙,“好,娃儿你等着。”

他冲进厕所,不一会儿带着两个还有体温的蛋回来,他把蛋放到掌心里,拼命地搜肠刮肚,娃儿又指,“老汉,我想要那个。”

王金德去厕所拧开了凉水,哗啦啦往嘴里倒,激得他肚子立刻又疼的钻心,他又屙出来了金蛋,售货员看着他脸色,叹了口气。可儿子又指着对面糕点铺子,“爸,我想吃那个。”

他双腿哆哆嗦嗦,儿子捧着玩具,兴奋地蹦蹦跳跳,王金德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快感:这才是当老子,你要啥爹都给。

儿子手中抓着糕饼,提着玩具,王金德裤腿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儿子扫了一眼,“老汉,你没事吧?”

“老子没事。”

“我还想要。”

“你要老汉的命我都给你。”

王金德不再是棒棒了。

他在重庆最好的地段买了房子,一百多平,娃儿上了初中,在重庆的贵族中学读书,他怕来回跑路耽误儿子念书,所以直接给儿子办了住校。儿子最开始一个礼拜回次家,回家陪他说说话,后来开始半个月回来一次,再后来一个月回来一次,回来就摸摸自己的肚子,也没有喜怒。王金德笑这个瓜娃儿,当老子是老母鸡了。儿子点了点头,王金德哈哈大笑。

“还有没有人说你是棒棒的儿子了?”

“没有,老汉我想要。”

王金德听到这话就去厕所屙,他拿着金蛋塞进娃儿的包里,娃儿背着一包金蛋,王金德这才发现儿子不知不觉间与自己一般高了。儿子一抖落包,包里落下了一盒写着洋字的东西,他扫一眼,什么橡胶的东西,他不懂,塞了回去。

“别怕丢人,要什么跟爹说。”

儿子咬了咬牙。

“他们说我是暴发户,他们不乐意跟我玩。”

王金德看着孩子一瞬间垂头丧气,他不懂得暴发户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缺钱了,他带着儿子来到卧室,掀开床垫,床垫下密密麻麻,全是金蛋。

“那咱们就买。”

8.

娃儿上完初中,又上高中,眼看着就要高考了,就能念个好大学了。

那天班主任叫自己过去,是王天明的事。

“咋,娃儿钱不够花了?”

班主任说你还是来一趟好。

他大腹便便的坐上车,来到学校,班主任看着这个白面的男人,说:“你娃儿才高一,就早恋了。”

王金德不以为然,“咋个,老子十六岁就结婚了,我娃儿替我选儿媳,我巴不得咧。”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她从面前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张狂,

“那你娃儿把人闺女肚子搞大了,你也巴不得?”

王金德哑口无言,他想反驳,老子的娃儿做的比老子还好咧,老子的娃儿比我还早一岁抱娃,老子家里就他一个,早点儿抱孙子,老王家就有后了。老子有钱,老子养得起。

可是班主任没有说话,她看着这个呼吸粗重,汗水带着土腥气的男人,冰冷的眼神宛如要把王金德的肚子剖开。

“您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王金德浑身一僵。

“王天明这个孩子现在就能把人家闺女肚子搞大,他将来也只会成为一个王八蛋,成为棒棒,地痞之类的社会底层的渣滓。”

听到“棒棒”两个字,他如同过电,王金德庞大的身躯开始颤抖,出汗,这种被挑衅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回到了当年的劳务市场。他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包,站起来,跛着脚掏出粉色的纸币,甩在了这个挑衅他的女人脸上。

“妈批!”

“老子的儿子没问题!”

“你不就是要钱吗!老子有的是钱,给你!给你!”

纸币在办公室里沸沸扬扬的落下,撒了班主任一身,落了一地,王金德捡起一张,团成一团,猛地扔到了班主任的脸上。

9.

娃儿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

娃儿说要创业,要自己定期打钱到他卡上,要十万,要二十万,要一百万。王金德从不服老,但是此刻他还是觉得自己老了。

他从最开始一天好几个蛋,到一天一个,再半月一个,到如今已经好久下不出蛋了。

说起来很好笑,这一刻他像是衰老的母鸡,拼命地给儿子下蛋,他不知道儿子在干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总比当棒棒好。

他端详着门后的棒棒,断成两截的棒棒被他放在那里二十年了,还是那晚断裂时的模样,尖锐的茬口还是新的很。他想使劲动动肚子里的蛋,可是却毫无动静。现在生蛋也不疼了,最开始生的时候,多疼啊。

他想起很多年前,王天明握住自己手时,满眼星星的模样。

就在这会儿,门开了,正是自己的娃儿回来了。王金德欣喜地看着娃儿,娃儿眼眶深陷,靑虚虚的胡茬,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他气儿子,说是创业,可现在满脸的胡茬,哪像是创业的模样。他拉过儿子的手,手上密密麻麻的针眼让他心惊,儿子咧开嘴,对自己笑。

“老汉,我还要。”

“着啥子急嘛。”

他生气,看着儿子冷冷的眼神,突然又软了下来,“别急嘛,爹给你下。”

他脱下裤子,趴在床上,努力地鼓起肚子,挤着肚子里的存货,可空荡荡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让他很尴尬,从两胯间他看到儿子走向了房门,急得他满头汗。

“好久不回来,咋一回来就走,你等等!”

他竭尽全力地挤压肚子,可疼痛感好久没有出现,他已经找不到蛋了,肚子里的蛋再也没有任何触觉,他慌得要死,一边努力一边看着胯,胯间看到儿子回来了,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手里提着已经断了的那根棒棒。

“儿啊,”

“咋个?”

“你要咋个?”

“我是你爸,你拿个棒棒你要咋个?”

王金德慌张的扭过身,他看着儿子一步一步走来,脸上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他听到“爸”这个字的时候,脸上皮肉扭动了一下。

“你要干啥,你要杀你爸啊?”

王金德拼命地往床旁扭动,他知道死期将至,转过身来向儿子磕头。

“别杀你爸,你要啥爸都给你。”

“我总是要蛋,蛋不够花,我想了想,我要错东西了。”

“儿啊!”

他惊恐的大叫,他不相信自己的娃儿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娃儿把他的身体翻过来,摸索着曾经摸过很多遍的肚皮,像是打针一样,把断掉的棒棒茬口捅了进去。

他痛的像是虾子一样蜷缩起来,满脸都是泪,他看着自己的娃儿,又惨叫了一声。

“儿啊!!”

娃儿握住了王金德的手,像极了当年第一次生蛋时的感觉。他看到娃儿眼神里全是渴望,当年是渴望玩具,现在渴望着金蛋。他嘴里轻声哼哼,像是当初哄自己一样。

“就痛一下,一会儿就不痛了。”

娃儿把他的子宫切了下来,鲜血弥漫进了王金德的眼睛,他看见血影中,儿子开心地切开自己肚子,把子宫塞了进去。他握住娃儿的手垂了下来,娃儿耐心地在他的肚子里挑拣着,搜寻着蛋,他渐渐地不痛了,儿子脸上沾满了他的血。

这是他唯一的娃儿,是他的独苗,他要什么,自己都给。

他想到这儿闭上了眼,这是他为娃儿做的最后贡献。

“儿啊。”

他声音断断续续地,渐渐地揉进了多年前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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