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认识花生,来自小学课本上许地山老师的一篇名叫《落花生》的文章,作者通过一篇文章教会大家做人的道理:要做就要做像花生一样实用的人,花生皮可以做动物的食物,可以榨油,可以做各类花生食品,而不是华而不实的人。
对生活在齐鲁大地上的我而言,对花生的接触,要比从这课本上接触要早得多。花生是我家每年必种的作物,所以,从记忆开始,种植花生,收获花生,便成为每年四季轮回里的必修课。
花生是夏季生作物,每年麦子泛黄即将收获的时候,便是花生种植的时候。从节气上讲,大致是芒种前后。和农作物联系紧密的,“芒种”其实是两重含义:有芒的麦子即将成熟,而新一季的作物即将播种,是为芒种。时间大概是阳历的6月6日前后,距离夏至日最近的一个节气,时间差是15天。
这些在很多孩子费劲背诵记忆都记不下的二十四节气,却被我轻而易举的在田野实践劳动中早早的获知了。种植花生是极其简单的劳动,过程不长,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投入的劳动也不多,所以并不会占用人们太多劳动时间。
记忆中最为有趣的一件事,便是被老师从教室里挑选去帮他家种花生的经历。农村的老师多半是半工半教的,在没有功课,不影响教学的情况下,还是有自己的田地需要打理的。
每到农忙时节,学生们便成了老师的免费劳动力。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去,不然一块地就站不下了。老师也要挑选一些做事沉稳稳重的孩子去。但孩子们哪里有什么稳重的,都会像小猴子一般泼皮耍懒,争抢着举手去劳动,以争取摆脱无聊的上课时间。其实这些孩子在自家田地里,就不见得那么积极的劳动了。
被选上的孩子,有八九个,像是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儿一样,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而没有选中的孩子只能老老实实的在教室里写作业。
其实活并不多,半亩地不到,也仅仅十几斤花生种子。只不过老师的老婆,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师母是村子里公认的有些好吃懒做的人,所以身为丈夫,他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师母提早借好了工具,拿好了种子在地头上等着,同学们分成三组,三个人刨坑,三个人点种子,三个人负责埋种子。半个小时不到就可以顺利的把活干完。有的孩子淘气,也厌烦师母这样作为庄稼人不劳动的人,所以就小小的恶搞一下,一边往坑里播种,一边往自己肚子里丢几颗,还不忘往兜里揣上一把,给前面刨坑的人留着,而后面埋种的人,也是很清闲,所以也会从丢种的孩子那里拿一些花生来吃,那时候播种,很少有人家给种子拌农药,也为大家吃花生提供了可能。
种完了花生,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每每都会听到师母说,怎么这么废种子,以前这些种子都是用不完的呀。
那还用说吗?统统进了同学们的肚子,找也找不到了。
种下去的花生,生长期为四个月左右,便由花生仁长成了诸多白白胖胖的花生了,嗯,花生像土豆一样,是埋在土里的,不是挂在空中。曾经有朋友问,花生是不是贴着地皮长大,我说不是,是在地下长大,像所有根茎类植物一样。
每年花生收获的时候,都是一家人最为珍惜的时候,收获的花生需要一颗颗摘下来, 然后平铺在屋顶去晒干,然后收起来榨油。
但是,花生被刨出来,意味着大家就好多美食。从鲜花生开始,洗干净,放上足够的调料,大锅焖煮然后盖上一夜,便是美味的煮花生了,没有长时间的焖煮,花生坚硬的外壳是不浸味的,所以刨花生的第二天,才是吃煮花生的好时间。与煮花生相生的,是煮毛豆,适时毛豆收获,捡饱满的洗净,放在锅里的一角,煮熟,味道美妙的不得了。
因为花生并不是产量极高的农作物,经济收益也不是最好的,所以乡亲们种植只是为了满足日常的需要,种上半亩地或者三分地,收获一两百斤,够一年榨油吃就可以了。当然,除了榨油,花生也包揽了乡亲们日常的几乎所有小吃吃食。
男人们想喝酒了,让自家婆娘炸一些花生米,就是极好的菜肴;小孩子们嘴馋了,妈妈熬一些白糖,把炒熟的花生米放在熬好的糖稀里一滚,就是美味的花生蘸,甜甜的味道裹挟着香浓的花生,令人回味无穷。而我和弟弟最为钟情的,是自己创造的花生酱。
很早就会做饭的我,总是不满于市场上买的酱的味道。于是从妈妈那里偷学到手艺。自己做花生酱。说是花生酱,其实更应该是一种佐食。把晒干的花生去皮,放在锅里炒熟,直到飘洒出花生的香味,取出,放在案板上碾压,碾成花生碎(手的力气要大,尽量的碾碎碎的),收拢到碗中。然后再用火烤熟几颗干红辣椒,剁碎了,和花生碎放在一起,然后大致一比四的比例,水为四,放入适量的盐,香油和酱油调和,便是我和弟弟最中意的花生酱了,每次家里做新馒头,我和弟弟都要自制一份,有了这样的佐食,每个人能多吃半个馒头呢。
千百年的传承记忆,乡野总会以她独有的方式,养育着一代代人,落花生虽然不是齐鲁大地的特产,却也成为这片热土上的一种代表,山东落花生花落东山,这样的对仗句,相信也是一种文化记忆的传承,童年里的温暖记忆,而今诉诸笔端,算是对过往的一种祭奠吧。
不过还好,还能吃上妈妈种的落花生,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