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因茶而起的相聚都是美好的。
中秋的午后,吃一盏来自早春的径山茶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吕师兄不役于物。用的是家里的大碗,米白色,素净,像老器。
深绿色的茶粉一勺一勺慢慢舀到白色的碗中,顺着碗壁点了些许热水。
他左手虎口张开握住碗沿,右手垂直握竹筅匀速搅动茶水,尽量使茶水交融。说这叫"调膏"。
再点水,搅动,珠玑涌现。珠为大泡泡,玑为细密的小泡泡,是因为茶皂素和氧化不同程度造成的。吕师兄边讲解边继续搅动茶筅。渐渐的茶沫变得细腻而紧实,颜色由浅绿转成乳白色。"茶贵色白!"师兄不断小心点水,不断用茶筅击打茶汤,前后七次后停水收筅。
用银勺分杯在我们各自的杯子,大伙儿看得惊奇,吃得惊喜。
那是一种海苔的清新香味,入口却爽滑得像奶油冰淇淋,喉咙深处早已生津回甘,但口腔里细腻的润滑之感却久久不散。
尺八声幽幽响起,空吟低啸处仿佛灵魂已穿越到斗茶正酣的宋朝街头。
宋人的茶器很简单,一碗一筅一汤瓶而已,却可以"碾雕白玉,罗织红纱",还可以"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是怎样精致的文化形态滋养了如此细腻的生活日常。
不禁遐想:假如穿越回去的话,我们这班嗜茶的人儿,是同在庙里修行的僧侣?还是某个山上种茶的邻居?
吕师兄又点了一碗白茶粉。他用产自闽地的建盏茶碗来盛茶。这是宋朝宫廷吃茶的标配。茶色贵白,黑釉的建盏可以衬得它更白更美。而福建茶用福建陶,1000年前早就有了一路一带。
点成茶汤的白茶比径山茶苦,细腻度也不如径山茶汤,不过却有一种冷峻清冽的味道在里面。一方水土一方茶,太姥山的绿雪芽与天目山脉的径山茶,除了制作工艺带来滋味不同,原产环境带来的气质亦不同。
吃完茶,我被惊呆了,用盖碗泡给师兄们瀹了一泡曼松定定神。
虽然口腔里充满了原始森林古茶园的花香果香及酽入深喉的甜香,我还是念念不忘刚才的点茶。
央吕师兄教我。
海涛师兄看出我贪念大起,一再和吕师兄提醒我要万法修心。
那个时候谁想得明白呀,在尺八与茶味的缱绻中,早已乱了分寸,心神旌摇。过后回想,确是一场贪心痴念。
申时至,茶味渐淡,席散各自归去。
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