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国庆，我和贝亚在三亚拍完婚纱照回到公司。我们的结婚日定在了腊月二十六，还有三个月的时间。爸爸和继母到了贝亚家里，把3万元礼金送了过去，至于双方父母怎么商谈，我不清楚。
十月，公司从北京请来了鉴定专家，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先生。还有公司内部的鉴定专家，某艺术馆的知名人士，两人都已年过古稀。在做活动的当天，这两位老专家需要配合我们业务员，凡是经过他们过目的藏品，一律给予肯定，不管真假，只要客户认为自己的藏品好，他们就顺水推舟。但他们不参与估价，只在证书上亲笔提名，以确保藏品实属真品，这些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大厅里的客户趋之若鹜，他们从全国各地匆忙赶来，他们或坐或站，手里拿着号码等待着，抱着自己的宝物。其中有瓷器、玉器、青铜器，当然还少不了各种钱币。客户们之所以愿意花上万元钱，就是为了得到那个专家老师亲手写的证书，这样就好比买了保险一样有了保障，但藏品最终无一卖出，他们只是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梦想有一天会以天价出售藏品，成为百万富翁或千万富翁。
公司的生意愈加红火，业务员充当买家出现在客户面前，摇身一变成了千万富豪的老板，不管像不像，但说话的底气是有的，漫天估价是一回事，信口开河是另外一回事。他们身兼多种身份，当然也包括我。以至于在职场上，大家也都以“总”字相称，时间久了似乎不这样称呼，就不尊重了，不自然了！
十一月，我和刘天翔开始在手机上关注汽车，从各种品牌到各类车型，我们结合自己的收入，预算首付计划分期付款。我们去实体店看车，从大众到现代，再到雪佛兰、福特、宝马、凯迪拉克、奔驰，尽管我们知道自己买不起，但还是去看了。最后我们锁定了一款别克君越，付过五千元的定金，签好购车合同。
按照十一月份的工资，再加上刘天翔和王文斌答应给借给我的5万元，我可以付40%的首付。做好这些，我们等待着贷款审批下来，等待公司发工资的那一天
十一月，公司业务员反馈有大量客户对服务不满，要求退钱。拍卖的程序也终于真相大白，刘天翔告诉我，艺术网上可以看到客户的藏品信息，也能够看到拍卖场次、时间、地点，但和公司合作的藏品均显示流拍。那些在新加坡、台湾、美国、迪拜等等各大拍卖场参加拍卖的藏品只是走个过程，而每件藏品的拍卖成本只需要1000元左右，现场根本不会有人叫价。就算那些举手竞拍的，也只是事先安排好的演员，但他们的叫价并不会超过客户设定的成交价位，这样就无法成交。
但奇怪的是，我在记录网上看到了有钱币成交的信息，民国袁世凯银元成交价在几十万元到上百万都有，其他朝代的币种同样均有上百万的成交记录，但是否真正成交我不清楚，也不明白后面的故事。就连客户也不明白，别人的可以成交，为何自己的总是卖不出去！
“你们要学会如何维护客户。”刘天翔在包房里对我们说。在十月分，刘天翔升为总监，带领自己的团队，我也晋升了他的助理，按照这样的速度，到明年我也会成为总监，拿更多的提成。“最近很多客户都扬言报警，为什么？那是因为不会维护，不会讲话。客户看到视频上的藏品没有成交不着急吗？你们签了单，收了钱，就要把人维护好，而不是不管不问。”显然，刘天翔比王文斌更有一套，不管是签单，亦或是维护客户，到目前为止公司里报警的客户都在其他部门。
“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客户不要激动。”刘天翔继续说，“安抚好他们的情绪，他们无非是关心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你们要说这次虽然没卖掉，但下次有买家需要的时候我们随时联系当面成交，因为有拍卖记录，这样就不用再上拍卖了。打个比方。”他把手抬向空中，指头向下，似乎在拿着一个东西，“如果一个鸡蛋从空中落在地板上必定摔碎，但落在一团棉花上，你们觉得它会烂掉吗？”
“不会……。”大家纷纷说。
“为什么？”他说，“因为鸡蛋有一个缓冲的过程。道理是一样的，你们要让客户一点点接受现实，把时间一点点往后拖，让他们有气没处发，让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时间久了，他们想想也就算了。谁天天有心思把精力放在这上面，来一趟还要花钱，藏品又成交不了，何必呢！”
接下来，职场就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先生，您的藏品这次流拍了，实在抱歉。”
“先生，您别着急。这次买家虽然出现意外没有到场，但有其他买家有意购买我们会第一时间和您联系。”
“刘女士，有话好说，这不是报警就能解决的，不行我们再送您一个展览。”
“孙先生，这次公司也很无奈，买家由于资金周转不开，说终止交易。”
这样的声音，在公司职场不绝于耳。在包房，有客户找上门来，讨回丢道的钱财。有些业务员回来后模仿客户说话的样子：“他们夫妻二人，女的说:‘郑总啊！您网开一面，把钱退回来给我们吧！’然后男的又说:‘这猪宝就是家里的灾星，是我们的祸害，因为这个东西，爹妈都不活了，说要上吊自杀，整天抱怨我们来卖这个烂东西，你要不给我们退钱家里真没法过了。’
“郑总说：‘先生，您为什么不卖了？这猪宝现在这么好的价值不卖多可惜！我们也承诺给您上展览，那天你也见客户了，总共60克，每克7万，一共420万……’话还没说完，客户连连摆手：‘哎哟哟……，郑总，您可别说了，您哪怕说值一个亿我们也不卖了，就这东西。’客户把猪宝推给郑总，咧着嘴求着，‘郑总，你要你拿去，5000块钱你拿走，或者你把7000块钱退回给我们，东西我们不要了，送给你了。’最后商量半天，郑总承诺退给他们2000元打发他们走人。”那个业务员一边说，听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十一月底，老板听到风声。公司为了防止警方追查，销毁了所有合同，清空电脑资料，新的办公地址也搬到了另一个地方。新公司很快就开张了，大家纷纷换了手机号码，以前发帖的网络账号公司禁止使用，全体业务员统一购买了另一批新的账号。
由于这些原因，十一月份的工资没有发放，原因是老板害怕的是业务员领完工资不维护客户。直到目前，我们部门仍未出现有客户报警，至于其他部门，有些业务员干脆在电话里和客户吵了起来。
老板在早会上一再强调，也说明了公司的状况，要想把这些事压下去至少要花费不低于300万，他在职场上举起三根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他态度强硬，首先不会拿那么多钱，目前正在和对方谈条件。
虽然工资暂时不发，但刘天翔可以帮我担保，这样一来，我购买的汽车可以正常提车。
十二月中旬，那位从北京来的专家第二次来到公司。介于上次鉴宝大会的成功，从老板至业务员均已杀红了眼睛，决定在回家过年之前利用这次机会大捞一笔。在这条路上，大家都没有回头的打算。
那天早晨，公司迎来了第一批前来鉴宝的客户。此时的刘天翔已经开上了自己的车，明天，就是我去提车的时间。我看到刘天翔在办公桌上准备着谈单需要的东西。
因为我的事情，爷爷一早就给我打来电话，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生气，“你的家具都买好了吗？你挣多少钱？还没挣到钱就开始去买车了！你怎么不买飞机呢？”我知道这些话都是爸爸给他说的，不理解他们为何如此反对我。
“我买车是为了结婚，我答应过贝亚。”我向爷爷解释。刘天翔本说让我去谈单，他站在一边等着我，看我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就转身和一位业务员走出了职场。
“还有，你拍婚纱照为何要跑去三亚？在家拍不好吗？为何要花那些冤枉钱？那些家具还指望你爸出钱吗？”
“你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再说我出来这么久，贝亚提出去三亚拍婚纱我应该满足她。”我说，看到黄丽丹穿好外衣提起挎包从我旁边跑了过去，一直跑出职场。这一反常我没有顾上多想，家具的问题我没有回答。
“哎呀！”爷爷叹着气，“你要给人气死。还有你结婚的事，不去汉族饭店不行吗？”
“只是在酒店举行个婚礼而已，请一些她的同事，要不了几桌。”我说。对于婚礼宴席的地点，爷爷的意思在村里搭个舞台，到时候族里的人都会在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可贝亚为了追求更漂亮的舞台效果，执意要在汉族酒店举行，可那样的地方，回族人是不能进的。这让我左右为难，一边是贝亚，一边是爷爷，两人我都不想得罪。
“去汉族酒店举办婚礼，你让村里的人怎么去？”
“只是一个仪式而已！”我说完这句话。爷爷接着又埋怨着，但我没来得及听清，因为后面的事一切都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