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在村口,她看见一个男人正在和莹婆婆说话。
要不是他骑着单车停在那家门口,她也认不出那是他了。她差点以为那是他父亲:一样后移的发线,还有眉宇间被生活压到透不过气的衰老无力。
迎面向他走来,明显感觉到他同样疑惑的眼神。
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她依然清晰记得那个土黄色的墙壁,还有高大得像是一堵墙的他。
而如今,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学毕业芳龄正茂的时髦职业女性。
不不不,若她若无其事地走过,他必定以为那是哪个别人家不认识的女儿。就像她早已认不出他一样。
所有都掩饰得很好。就连心脏也在平静地跳动着。
“罗顺娇!上班啦?”
坏事儿了。
婆婆笑意盈盈,只认得这是又一个平淡无奇的早上,邻里间常例的礼貌关心,但没有注意到他几近停下的动作,还有她不同寻常的冷漠。
“嗯。”
像是平日里寻常的反应,她迅速地回答着莹婆婆。但从很久很久以前,不知怎的就学会了掩盖所有的扑克脸。
“记得带个大帅哥回来让我高兴一下呀!”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嗯。”
平日里的招呼却是简短到模板一样的对话。偏偏今天终是碰到了他,这个老太婆却偏要提起这些!她的内心几乎在大喊。
“哎呦长得这么标致了都,呵呵呵。”
她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默念着快点走出村口,走过他。
不,不用害怕。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不会反抗的小女孩了。即使是现在她有没有男人。她自己也能保护自己的。
她的脚步在加快。
他刚好下了车。她分明感觉到自己比他还要高半个头。
她竟然有点担心这会是刺激他的第二个因素。
当年那个墙一般的他。
莹婆婆好像不满意她的回答过于简短应付似的,竟然又大声问了一遍。
“记得赶紧带个大帅哥回来?”
“嗯!”
她的语气已经明显变化,莹婆婆却以为是常例的年轻人的嫌弃啰嗦,不由得呵呵大笑。
而她几乎是用逃跑一样的步伐快步离开。
莹婆婆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的。没人知道。
她爸妈也不知道。他爸爸也不知道。邻里间和睦相处,使她不时会从爸妈那里听到他的消息。
母亲早逝,草草肆业,工作一事无成,年近四十依然光棍一条,家中除了父亲和一只猫一无所有。
哎呦,这年轻人真是。妈妈说。
她的扑克脸练就到连欲言又止都丝毫无影。只懂得跟妈妈说,她长大了,想搬出去。
而妈妈总是说,一家人住在一起多省钱。
“妈妈,我还是想搬出去。”她给妈妈又发了一条短信。
文字里没有半点表情和语气,她却犹如看到了那个跟妈妈哀求撒娇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