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我打开过《春光乍泄》这部片子。

但是很快就被电影开门见山的床戏吓到了。

于是，这部影片在我的记忆里只存在了几秒钟，留下一抹黑白的光影。

昨天打开再看，看完了。

看的时候还在吐槽何宝荣为何可以如此放肆地发脾气，放着这么好的梁耀辉不珍惜，还要天天往外跑。

等黎耀辉真的走了，回到了香港，只留他一人在他原来的房间里抱着他的毯子哭的时候，我又开始于心不忍。

尽管整个故事并没有和我的生活产生多少共鸣，尽管故事千千万，尽管感情逃不过相聚和离别，但是没办法。看完心头总有一点惆怅挥之不去，是为着他们的遗憾，为着他们的惋惜。

就随意地写一写吧。

写完了，情绪就收回来了。

相较于王家卫的其他电影，《春光乍泄》的故事相对完整具象。

张国荣饰演的何宝荣和梁朝伟饰演的黎耀辉是一对同性恋人，俩人同往阿根廷游玩。

因为台灯上的（伊瓜苏）瀑布，他们一起驱车去寻找，却因为迷路逗留在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何宝荣嫌黎耀辉太过沉闷，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在旅途中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黎耀辉。

分手后，黎耀辉在小酒馆做侍者攒钱回香港，何宝荣靠勾搭洋人同志维持生活。俩人很快又见面了。何宝荣想要和黎耀辉“从头来过”，被黎耀辉拒绝。后来，何宝荣送了黎耀辉一块“偷来的表”被洋人打得头破血流，得以（是的，我怀疑他是故意的）留在了黎耀辉的住处。

黎耀辉悉心照顾他，同时在一家餐馆里认识了来自台湾的小张（张震饰）。何宝荣因为小张接听的电话怀疑他俩有染，黎耀辉因为他身体痊愈经常出街怀疑他有新欢。

俩人的缝隙越来越大。在何宝荣再一次摔门离开后，黎耀辉去了屠宰场工作，赚够了钱就飞回了香港（中途绕道去了台北）。何宝荣回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旧居，打扫干净了屋子，昔人已不在。

不得不说，王家卫的电影有一种细腻的美感。同样一个故事，缺了细节、 光影、构图，人物的情绪就不再饱满。在影片出现一个“完”字后，这个发生在异国他乡的故事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但有些画面，却留了下来。

不出意外，我应该可以记得挺久。

何宝荣：回眸、侧影、痛哭

何宝荣的性格里有一种狡黠的可爱。这份狡黠，倒不是出于心机，而是一种他以为的有趣、好玩，就像小孩子的捉弄。譬如他和黎耀辉分手后在酒馆的相遇，他坐上了洋人的车扬长而去，留下黎耀辉在夜色里站着。镜头一转，是何宝荣点着烟往后一望，眼神里有一种“快看快看我又从你眼皮底下跑了我是不是很棒你能把我怎样”的挑衅和得意。

有人说他作，也有人说他是恃宠而骄。这样的性格并不讨喜，但由张国荣演绎出来，这种任性里又带着一份极致的诱惑。他受不住闷，要往街上去，喜欢穿漂亮的衣服，饿了就等着饭吃，就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你看着他闹，看着他笑，就算你能够轻易地拆穿他的小把戏，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绕着他转。

在他们互相怀疑后，有一幕发生在顶楼的场景。何宝荣给黎耀辉冲凉，沉默地靠上去吻他的背，又沉默地走开去。楼下金色的地面上，一群小孩子在嬉闹。他穿着白色的背心蹲到了一边，抬头是蔚蓝的天空 。短短的一瞬间，也许是我们都会忽视的，属于何宝荣的落寞。

最让人狠不下心去说他、骂他的是他回到了曾经同居过的屋子里，擦了地，修了灯，把香烟码得整整齐齐，却终于意识到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抱着那条毯子痛哭。“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失去了对象，这句话再也没有起死回生的魔力。他的任性再没有人来担着，啪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从此以后，再没有那个叫黎耀辉的人一次次地等他回来。

我们怪他咎由自取，但这份怪里又有一种“你太不懂事”的心疼和惋惜。

黎耀辉：炒饭、跳舞、一个人的瀑布

关于他俩的关系，有个说法是“弱攻强受”。黎耀辉在俩人的角色定位上，属于“攻”的一方。但他的性格相对沉稳、温和，在生活上又多处于被动。在看电影的时候，我一直有个疑问：黎耀辉为什么会喜欢何宝荣呢？

当何宝荣满头是血的出现在他家门口时，他放了他进来，让出床给他睡，还在他睡着的时候拿走了他的护照。黎耀辉给何宝荣洗脸、擦身、买香烟，带饭。他受了伤不好随便玩了，才乖乖地躺在家里受他的照顾。

有次凌晨，何宝荣拉着黎耀辉出去散步。天寒地冻，黎耀辉回来后就发烧了。何宝荣蹭着他的被子说：我两天没吃东西了，饿死啦。黎耀辉大吼一声：你是不是人啊你问问你自己？让病人做饭给你吃！下一秒就裹着被子给他做炒饭，还加了个蛋。

你知道他是爱他的，但是为什么爱呢？

因为一副美好的皮囊，因为天真的性格，还是因为什么？

还有经典的一幕，是他们俩跳舞的时候。黎耀辉被何宝荣“骂”了几句，就一个人在那动手动脚的练习。然后他说可以啦。两个人就在狭小的厨房里跳舞。虽然何宝荣又任性脾气又坏，但黎耀辉一直宠着他，让着他，害怕他离开，舍不得他离开。

黎耀辉曾经说过，何宝荣生病的那段日子，是他最幸福的时光。他甚至希望他恢复得再慢一点，这样兴许陪伴就会长一些。

因为他的耀眼，因为他的魅力，黎耀辉一次次地沦陷在他的“不如我们从头来过”中。一旦开始，结果又在循环。直到最后一次，他彻底地发了狠，不和他见面，不听那句话，一个人去看了那条“总是觉得，站在瀑布下的应该是两个人”的伊瓜苏瀑布。

他们因为瀑布来，因为瀑布散。瀑布的水打在黎耀辉的脸上，不知是否也带走了他的眼泪。

另外，关于张震饰演的小张，他是何宝荣和黎耀辉感情断裂的一个导火索。影片里没有说明他的性取向，但他显然对黎耀辉，是感兴趣的。偷听他的电话，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打球时的肢体接触，约他喝酒等等，更像是一种试探与尝试。

在何宝荣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黎耀辉或许也和小张产生了些微的暧昧情愫。然而小张即将出发世界的最尽头，前往南美洲最南端的灯塔的。在离开的前夜，黎耀辉对着小张说，“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个人…盲侠”。他心里想着的，应该是何宝荣吧。

关于《春光乍泄》，它还有一个英文名字，叫happy together.可惜，快乐的已成过往。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不如我们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