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西风吹得凉彻我的骨子,腿部自然发起抖来,若在家里,父母又是唠叨,让我早些穿上秋裤。他们的方法先是骂我一顿,这冷天,哪有不穿秋裤的,保暖重要。然后又是以各种风湿病和关节痛来讲解一番,少时不注意,老来一堆病。
1.
小时候,我最怕秋天与冬天,家中贫穷,厚的衣服自然就贵些。一家人省吃俭用,是不太舍得买的。
我明白家境,也不想要添衣,到了秋天,母亲问我是否冷时,我都说不冷。父母听后,只皱眉头:“这么小,哪能不说实话,父母都冷,你能不冷?”
我知骗不了父母,只说表哥有穿小的秋裤,我找来穿就好。父母叹息,我微笑示意:“表哥穿过的,会舒服得很。”
那时候没有自行车,只能跑着去表哥家,父亲怕我一个人不安全,就和我一起去。白天去,晚上才能回来,秋季的夜太凉,父亲脱了上衣给我裹住双腿。我直说不冷,让父亲穿上,父亲晃了一圈胳膊,微笑着告诉我:“看我这身子骨,我不冷呢。”
父亲的上衣让我感受到了温暖,我在心里发誓,长大之后不要再为买不起衣服发愁,哪怕只是一条秋裤。
2.
把表哥穿过的秋裤带回家,母亲打开包着秋裤的袋子。把秋裤摊开,拿出剪子和针线给我修改。缝缝补补,裤尾处又添了一块碎布,这她才放心。
母亲手巧,会做衣服是街坊周知,到现在,谁家生出小孩,都是让她帮做秋冬的衣服。母亲知道哪里可厚,哪里可薄。母亲给我修改好秋裤后,我迫不及待地穿上,温暖的像雪天升起一轮太阳,暖到我的心里。
这条秋裤跟了我两年,实在已破损不像样子。母亲见实在无法再俢,就告诉父亲第二年一定要种植棉花。
从此,两亩田地开始种上棉花,从春天到秋天,父母空闲时就去田地里看棉花,从除草,杀虫到掰铃都没有懈怠,生怕照顾不好棉花。
我知道父母把棉花当做宝是为了能多给我做几件衣服,那时候,我爱上一种叫棉花的花,纯洁的白像云,又像父母的笑容,带着爱。
3.
到了十月份,收获棉花的季节,父母去棉花地更勤了。看着棉花展开的时候,父母都笑了,那是一滴一滴汗水汇聚而成的收获。
那几天,天空竟下起雨来,父母怕棉花淋湿之后,不能尽早地给我织秋裤,冒着雨去地里拾棉花。
雨水淋淋漓漓,我的心也不安静,那是我第一次讨厌雨天,浇在大地上,也浇在我的期盼上。
父母在夜里回来,背着两袋棉花,全身已经湿透。黑夜的我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杵在门口,眼泪流在雨里,尽力不让父母看见。我想开口,眼泪又被我吞下,咸咸涩涩。
4.
母亲把棉花晒干,去集市弹成线,就带回家给我织秋裤。点燃一盏煤油灯,把线凑到灯下,一丝一丝地织着。我透着灯的光亮看着母亲的脸,认真慈祥。
过了几天,我穿上新的秋裤上学,任凭风吹,也不觉冷。家里因为没种粮食,吃的东西都需要买,父母只有多做工来买吃的。那时候,我喜欢在夜里晚睡,守着父母,就这样一宿一宿的守。
后来,我长大,秋裤已穿不下,无论怎样,我都不舍得扔。
离开家,这条秋裤也一直跟着我,父母的心和关爱全在上面。我想家的时候,翻出来看看,想起那些日子,父母的劳累和辛苦,想起一个家的温暖。
我们在平凡中长大,父母却永远不是平凡的,他们是山,守着我们免受风雨。
又到深秋,父母来电话问我:“孩子啊,天冷,衣服多穿点,秋裤穿了吗?”
“爸,妈,我早穿了呢。”说完,电话这边的我湿透了眼睛。
“孩子,赚钱不重要,你要吃好点,穿好点。”
“嗯嗯,嗯嗯……”
我想喊爸爸,妈妈,我爱你,喉咙却像卡着一只鲸鱼,心想被风沙划过一样,无论怎样,却说不出口。
只说了声:“爸爸,妈妈,你们也是。”
这天夜里,我看见一盏煤油灯,一条秋裤,还有父母的脸庞,只不过多了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