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RAV4、家

1.  下面的这段文字,写于去年12月4日。

2.  晚上,我到家已经12点。奇老师还没睡,跟我说,“老太又不行了”。

3. 老太太叫Frida, 是奇老师刚来新西兰时候的homestay,翻译一下,就是管饭的房东。我到现在还能记得从奇老师嘴里描述的,第一次见到Frida的全景:83岁,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开辆小白RAV4,任风儿追。


4. 后来我真见到Frida的时候,知道媳妇并没有吹牛逼。老太太的身板,只有中国武侠小说里张三丰这样的真人才有可能拥有。别想歪了,不是大块胸肌或者大块腱子肉;而是被古铜色的皮肤包裹着的,一根根指哪打哪的硬骨头。至于RAV4,是第一版,而且是94年的,也就是现在所有RAV4的爹。保养的极好,透着体香。奇老师说Frida那天很兴奋,帮她卸完行李,给喂了点吃的,就开车带着她满奥克兰转,要把她83年的故事全部说完。所以我又画好了分镜:一个83岁的老妇,一个29岁的少妇,在海天相连的大桥上,开着你们的爹......

5. 老太太是毛利人,年轻时是护士,找了个英国移民的老公,育有一子。60多岁的时候,她老公机缘巧合,病了。然后跟另一个年轻一点的护士玩暧昧,被老太太发现。老太太当机立断,离婚。从此老太太飘然一身,与猫为伴。老太太家的学生多是中国人和日本人,所以后来她就每年都外出旅游,去找她的学生。老太太曾经拿这个在我面前吹一下,说他去过好多地方,见过好多有趣的人和事。我挺附和的,说,是呀,我也挺喜欢旅游的,我在俄罗斯待了4年,奇老师在那待了7年。老太太就再不提这个了,后来,奇老师成了她最亲近的一个学生。

6.去年,老太太的前夫死了。她刚参加完葬礼,就要把我们叫过去吃饭。我知道,又要讲故事了。其实那天她并没有讲她老公,而是讲她儿子。她说她儿子很伤心,这反倒让她觉得有点难受,毕竟这20年来,儿子两边都要惦记,两边都要照顾,挺辛苦的。她说葬礼上看到她儿子哭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说实话,我当时没听懂,因为这里头没有任何逻辑,全是感情。我还以为她是为死者难过,所以很牵强的安慰一下,说人死既是安乐云云。没想到老太太回我倒是很直接的,说,我不为我丈夫难过,他只是个朋友了。

7. 老太太身体很好的,唯一的问题,和我一摸一样,哮喘,对猫过敏。这些病,都有随着体质强弱而突发的特点,而且不知道能不能根治。前几个月过冬的时候,奇老师还在惦记,说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没想到这都入夏了,老太太又三进宫。不知道今年的圣诞节会怎么样.......去年圣诞,是布丁在这边过的第一个圣诞,老太太弄了一棵圣诞树,上面挂了好多零零碎碎,说都是给布丁的礼物。我当时感觉好极了,因为我妈过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8. 今年四月份的时候,老太太过生日,84岁。请了一大家子人,大概有30多个。大多数时间,都是欢乐的,除了当老太太提到她逝去的三个兄弟。她说她现在感到孤独,很想他们。我当时心里也很难受,我想我要是有兄弟姐妹多好,这样,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就能跟我爸我妈聊聊我的故事了。

9. 今天是2015年11月6号。刚才,奇老师回家说,Frieda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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