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改文案到九点才回家,到家已经十点半了,但是心情仍旧很好,因为来深圳六年,终于可以把户口落在这座城市。
进门习惯先叫妈妈,妈妈问我怎么这么晚才回。我说改文案去了,展会传单要用的。
妈妈没有说话,窝在沙发里,看我给她下载在手机里的《芈月传》。我知道,自从工作以来,有很多话,她已经插不上了。
我今天去办理深圳户口了,可以落在我们家自己房子这,不用挂靠集体户口。我在门口边脱鞋边说。
你挂的哪个房子?这里的还是那新的?
这里的呀,我们住的这里的!
你怎么那么不懂事,那个房子是有学区房的,你能把户口挂在这个房子以后小孩去哪里读书?妈妈语气很急,好像她已经有了快要入学的小外孙。
小孩读书和我的户口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嫁人了户口也要迁走的吗?
哎呀,我真是不跟你说!你的户口结婚是可以不要迁的,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人家挤破头想挤进学区房,你倒好放着户口也不挂!看你小孩以后去哪里上学!
我怎么知道嘛,为了迁户口中午饭都没吃就去排队了,现在要改怎么可能嘛!我真的生气了。
所以你要打电话给我嘛,这点事都不知道吗?这么大人了,这点事都不懂吗?
不懂!孩子也不要,不生,妈的,这还没生呢,事情就一大堆,不生,生什么!
我赖在沙发上撒泼,一天的好心情全给毁了。
我妈却哈哈大笑。
吃水果吗?我妈边笑边问。
吃。
我给你削?
好!
吃什么?
梨子,不喜欢苹果。
妈妈起身去厨房拿水果刀,然后给我削梨。
你呢最好别生小孩,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妈妈,孩子跟着你没饭吃。
不生就不生!我还顶嘴。
你也知道当父母麻烦,书上说什么来着,没当过父母的人不知为人父母的辛苦。
我不说话了,看着我妈递过来的梨。
一个够么?妈妈问。
不够!我斗嘴似的嚷着。
妈妈拿起另一个梨。
我看到妈妈眼角的皱纹都一条条的,脖子上皮肤有几分松弛了,因为常年掉发,垂在肩头的头发已经参差不齐,那些银丝散落在鬓角。
而妈妈是什么时候老的,我已经记不得了。
我工作之后还是一直住在家里,家里的床,家里的书桌,家里的妈妈,对我来说家就是幸福的一种。只要在家,我就还小;只要有妈妈,我就还可以耍无赖,生闷气,撒娇,吃水果永远有人削皮。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我妈把另一个梨子给到我手里。
我冲我妈傻笑。
妈妈说,你知道昨晚的雨有多大吗?
多大?我啃着梨。
超级大,我五点中就爬起来开电视,看新闻。可惜今天的暴雨只是橙色预警,如果是红色预警你就不用上班了。
我没吭声。
今早起来上班,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描那被我修得残缺不齐的眉毛,妈妈端着饺子从我身后走过。我心里突然一惊,好像我在镜子里描摹的不是我的眉毛,而是她年轻时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