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镇的商户没有不认识大刚的。
大刚就是镇子上的人,40多了,是个傻子。说他傻吧,但他知道捡废品卖钱,每天都背着个蛇皮袋,挨家挨户的收集一些别人不要的废品,凡是能卖钱的,他都高兴带走,商户们省了跑垃圾桶的路,自然高兴丢给他。
有些当地和他熟悉的商户爱丢给他根烟卷,开句玩笑,“大刚,你媳妇呢?”。他总是一边着急点火一边嘿嘿地傻笑,“跑了,跑了,让俺娘打跑了,不会回来啦”。
有些新来的商户不明白这是什么梗,就有人爱给他们讲一讲大刚的故事。
大刚原来并不傻,而且还是方圆村子里有名的高富帅。他爸妈做生意早,是镇子里先富起来的那批人。老两口就大刚这么一个孩子,夏天怕热着,冬天怕冻着,家里什么活都不让干。从小就长的白白净净,脾气也好,走哪都讨人喜欢。
眼看着大刚到了要娶媳妇的年龄,老两口花钱盖了三间崭新的大瓦房,那高门楼,谁打那过都得瞅几眼。媒人可坐不住了,三大姑八大姨的哄哄的上门啊。
他家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那眼光高着呢,这家的闺女太胖了,那家的闺女太瘦了,找着个七仙女吧,还得看人娘家爹妈是不是老实人,别是只贪图她家钱的人。
慢慢的媒人们不干了,受不了他妈那一副目中无人的嘴脸。在当时的农村,没了媒人,你还怎么娶媳妇啊。老太太也不着急,凭自己儿子这条件还怕找不到好媳妇?
转眼大刚快三十的人了,还光棍着呢。他妈还是一副要养着儿子过一辈子的姿态,老头心里可上了火了,但又不敢和老婆子争论,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急就病倒了。为了给老头看病,家里的积蓄花的也差不多了,可老头的病也没好转。
老头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告诉老伴,希望走前能看到儿子成了家。大刚这几年变得不爱说话了,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低着脑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老太太虽然心气还是很高,但看爷俩那可怜样,不得不破着老脸去托媒人。
农村的结婚早,三十岁的光棍汉谁愿意嫁呀,再说生活都慢慢变好了,也没人图他家的钱,况且他家也没钱了。
拖了很多人,终于在外乡找到一个。女的是个孤儿,跟着爷爷长大,为了照顾爷爷一直没嫁,现在爷爷走了,也过了婚配的黄金年龄。因为从小就干农活,长的不算清秀,但脾气很好,会疼人。一家人着急忙慌的总算在老头闭眼前,把媳妇娶进了家门。
其实老太太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没办法,也找不到好的了。自从媳妇进了门,她就没给过儿媳妇一个好脸色,指使着做这做那,儿子想伸手帮下忙,就被她呵斥回去。有时候大刚有点头痛发烧的,老太太就对儿媳妇又打又骂的,怪她没伺候好儿子。
大刚到是很疼他媳妇,三十了才摸到女人,做梦都怕媳妇跑了。只要妈妈不在跟前,他对媳妇那是又哄又爱啊。他媳妇看在大刚这么爱护她,勉强在这个家过着,后来就怀孕了,挺着肚子时,婆婆收敛了很多。
不曾想,生下个女孩儿后,老太太气的就像已经绝了后一样,对大刚媳妇的打骂变本加厉。大刚媳妇实在待不住了,孩子刚断奶,一个人就偷偷跑了。大刚也顾不着孩子,满世界的找啊,很长一段时间村里人都没见过他,再见到他的时候就成这样了。谁跟他打招呼,他都是一句话,“俺媳妇跑了,让俺娘打跑了”。唯独他妈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看她一眼。
老太太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得了报应,一边拉扯着孙女,一边到处给儿子瞧病,家里一贫如洗。
孙女五岁那年,儿子的病情也有了些好转。听说,有天,大刚突然拉着她的手,喊了一声“娘”,老太太乐极生悲,一下晕死过去,再没醒来。
现在大刚也没有那么傻了,村里对他在生活上有扶助,女儿的学费也不用他管。但他一天也不闲着,平时到处转着捡些值钱的破烂,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就过去帮下忙,宴席散了就拣了酒瓶水瓶的拿去卖。别人就问他,“攒这么多钱干什么啊,还想再娶个媳妇啊?”他就很害羞地一个劲摆手“不娶,不娶,让俺妮子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