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又降了温,前两天还清亮透明的天气突然之间就沉下来。仔细想想,好像每年“三八节”前后都有一次降温,像是一年一度的姨妈期。早上出门稍微晚了些,公交车上翻出了昨天入手的蒋方舟的《东京一年》。
一直以来,我总是刻意地避免去看同龄人或者认识的作者所写的书,就像上学的时候会刻意避开那些成绩很好的同学一样,生怕一旦承认了别人的优秀就把自己打入失败者的深渊。而近一年,我以一种恐慌的心态到处找各种各样的精神上的抚慰,像是一只被跳蚤折磨得发了疯的猫,狂躁不安却又无计可施,到处寻找救命之计,不管是一阵温柔的抚慰,还是一团塞过来的猫薄荷,甚至是一击闷棍,只要能按住我心中的焦躁,哪怕只是一时。以往会钻进书里,随便什么书,文学、哲学、经济、鸡汤,甚至烂俗的网文,像是打吗啡止疼一样,随着文字的摄入慢慢能够平复下来。结果这次,吗啡失灵了,不是书本身失去效用,而是根本看不下去了,无论是什么,两行字以后自动神游。朋友说这是因为我平时的编辑工作就是看字,早已产生了抗药性。无奈改成强行输入,谈话类的电视节目成了首选,其中一个,常见嘉宾之一便是蒋方舟,开着背景音,假装自己在茶座偷听着旁边隔间里几人的聊天。我喜欢这样的方式,既可以满足自己的窥私欲,又能打压住自己的表现欲,一边听一边对照自己的观点,不动声色便能参加一场私人聚会的感觉让我觉得安心,安全。尤其是话题不那么无聊,嘉宾们的观点虽然各不相同却也不相互刁难,相互之间态度还能保持礼貌和客气——再完美不过——我害怕看见争吵。
基于此种契机,也擅自开始好奇这些嘉宾是怎样的人。相比于作者的小说之类创作性作品,我更倾向去随笔之类带有更多个人痕迹的文字,哪怕是面对公众时再好的掩饰,面对自己没有刻意目的文字时总会透露出自己。借助于这样的文字单方面地跟作者套着近乎,以一种不在场的方式,不需要怕冷场不需要义务地给出回应地进行着一场又一场私聊,以此来避免自己被因孤独所产生的恐惧所支配,避免被别发现自己恐惧孤独而产生的窘迫。如此看来,我应该是“猫性人格”——别扭,拧巴,死傲娇。
电子书的好处是可以看到很多同一本书读者的评论和提问。随手一点,一人提问道“她写……是想表达什么意思?”然后一串回答“因为她想表达……”像极了学生时代的阅读理解,分析得头头是道,试图从某个人的只言片语中解读出此人的人生轨迹和三观状态,无论如何得要写出一个答案,等不知道来自何方的考官在上面打上一个勾。分析来分析去,不过是将对方当作自己的一个投影屏幕,把自己的臆想回放给自己,从而更坚定“我所想的就是对的”,如此反复证明我的答案正确,应该得到这道题的分数。
看到其中有这样一个片段,本以为小心掩藏的对一位画家的淡淡不屑却被读者一眼识破,她说,原来这么容易就露出了马脚。伪装出来的谦卑和低伏总会在不经意间被一个眼神或一个语气就出卖。脱口秀里她说自己是讨好型人格,表现得随和低伏,可那些敏感的尖锐在文字里却无所遁行。之前一直不喜欢作者在作品里抖机灵,总觉得那些卖巧的文字反而趁出一种掩藏在刻薄之下卖力的讨好,这种刻意抖出机灵总让我觉得像是被一个以为自己从未来穿越,然后拿着一个生活中再常见不过的道具拿腔拿调地向我得瑟着未来的科技一般,让我觉得尴尬和不知所措。如今,却也觉得这样抖出的机灵也蛮可爱,被别人当作傻瓜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何必处处表现得比别人聪敏?回头一看,才发现,哟,其实我自己也在试图不动声色地抖着机灵,摇尾祈求别人拍拍头,夸我真聪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