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真诚面对自己
洗澡的时候一边放着许知远和周濂(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哲学教授)的谈话,一边继续思考着我的问题。
断断续续的,我听见了几句周濂讲他学习哲学的原因和过程,虽然他并没有讲他思考的问题和研究的学问。但我观察到,尽管听起来没有像赵汀阳和陈嘉映那样的超然和深邃,并略带有少年得志、正值事业壮年的浮气和自命不凡,可他确实具有搞学术研究所需要的系统化、理性化、辨证化的思维能力。
而这正是我先天不足,后天也没有得到过修正和训练的能力。
例如,看书时,至少在第一遍,我只能碎片式地捡起其中的细节描述和获得的心灵感受,缺无法向人系统地讲述故事或理论的整体脉络,无法把握里面的起承转合。就像盖房子,我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房子的结构,而是它第一次给我以冲击感的颜色,或是它的气味在我脑中留下的印记。
还有讲述一个观点时,我只能直接抛出最后的结论,至于推理过程或演练过程,需要私底下自己演练上八百遍才能记住并表达给别人。所以能不能让人接受或是理解,极其考察对方的悟性。
而理性思维和概念思维恰恰是哲学的本质,系统思维、辩证思维又是做学问的关键。从小获得训练或许能弥补这方面的缺憾,即便从本科开始才好好学习,至少也能稍稍得到锻炼。
可荒芜至今三十年。
可为什么总有一种错觉,让我认为自己有开启哲学大门的钥匙。
或许从我现在泥足深陷的痛苦可以得出。
我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归结于十五六岁的时候看马克思写的《给青少年在选择职业时候的建议》这篇文章。
虽然在这篇文章中,马克思并没有表述他丝毫的哲学思想,顶多是篇尾抒发了一下自己对于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但马克思的这篇文章是我和哲学结下的最深的缘。
马克思说,青少年在选择自己热爱的职业的时候,热爱的应该是这个职业本身,而不是这个职业能够带给你的财富、地位,甚至是光华和荣耀,这样你才能在困难中仍然保持极大的热情和奉献精神。这对于还心心念念以后要赚钱的我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不仅仅影响了我对未来人生的构想,也形成了给自己带来丰厚财产、同时也裹挟而来的无尽痛苦的反思意识和追问意识,受用至今。
到我真正读了哲学专业才发现,马克思不是个特例,他只是影响我、构成我的无数贤哲的其中之一。
我还记得,平常读文学小说混日子、考试周才翻开只在课上垫手机用的教材书的本科阶段,当我为应付考试大声诵读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的观点时,为接触到并稍稍有那么一点理解的辩证到陌生神秘的思维而激动到血脉喷张,为能够梳理出黑格尔庞大的形而上学体系而暗服自己的才华。
当我第一次读哲学原著,也就是亚里士多德的《尼各马可伦理学》(我研究生阶段是读哲学的伦理学方向),还是在曲红梅老师(我非常羡慕的老师——温柔又严谨,很好奇她怎么做到学问做的好还能坚持追剧的)的带领下逐字逐句读的。在这本书中,亚里士多德关于道德的观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构成了我人生观建立的基础。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亚里士多德所代表的从希腊社会到以康德和黑格尔为代表的德国古典哲学时期形而上学体系的最终完成,在这漫长历史中,哲学家们纷纷阐述、说明、建立和追求的人类的最高本性——理性。亚里士多德从证明理性是人类的本性,到人类为什么要过一种有理性的生活的过程,也是我建立人格、形成观点和能够表达观点的过程。
而理性体系的瓦解,是我在刘李老师的指导下,读了一本又一本尼采、弗洛伊德、马尔库塞等人的书后,了解了在现代哲学引领下形成的新的社会风尚和潮流,而对生命厚度的颜色和人类文明的衰落产生了新的认知,对理性和人类关系的观念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工作,而当时,我正在毕业找工作中苦苦挣扎,填上了因看不到人生方向和归属而惶恐不安所造成的心灵黑洞。
到如今,当我认识到总是自以为是认为的可以代表有思考能力的性格、想法、质疑、追求等等,都来源于更大的时代背景时,想要突破自身的局限性,企图从更大的视野观察自己乃至人类,而开始关照人类的现实语境、世界政治现实和历史,并阅读的伯林等哲学家的自由、现代性等观点的书籍时,我开始了对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多元主义和一元主义、相对主义和绝对主义等问题的思考和探讨,也因为又一次看了看黑格尔思想体系的介绍,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黑格尔认为,哲学家要有真理观”,而对自己的相对主义倾向作了全面的清算。
因此,我的生命,有一部分是我所有看过的零零星星、极为有限的几个哲学家极其著作所建构起来的,也并不是我没有自己的思想,虽然确实是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我尚处在海纳百川、兼听则明的阶段。但更是因为,他们总是和我的生命轨迹不谋而合,适时的出现,恰当的接受。
这或许就是我厚颜无耻认为的,潜质。他们的思想总是在我这里掀起更大的波澜,能够注入我的生命之流与我同在。而我更加厚颜无耻地认为,我能触摸到他们、理解到他们的内心,并与他们同在。
所有的这一切,我单方面与哲学家们之间的沟通,固然是因欠缺概念思维、辩证思维、推理概括能力而无法做学术研究的,它们成不了体系,无法说服人、也无法成为批判社会的工具,更不可能成为救同胞于危难之中的良药。他只是一种唯一有可能比别人好一点点的理解力、感受力,好像史铁生在《病隙碎笔》里说的,他记忆力差,唯独感受力多一点。
我很羡慕美国的汉娜阿伦特、波伏娃、苏珊桑塔格,她们那么酷。借助手中的笔,用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尖锐的批判力,留下在人类长河中为数不多的振聋发聩的女性之声。
但我没有这种能力。
所以,我要清楚明白的是,不要自视过高认为自己还有回旋之地地去搞学术研究。
但阴差阳错地遇到了人类最高的思想文明,就这么半途而废地分道扬镳,实在是心有遗憾。即便是日常生活的哲学学习或许会更加的轻松和深入,因为没有恼人的论文压力,但总有种业余的门外汉的感觉。
就此决定再坚持一把。
周濂说他在杂志上看到一个女孩本来是想从事写作的,但决定先去复旦大学外哲系读哲学,让以后的写作更有高度。这不就说的我吗,我稍稍宽慰了一点点,又来了一个堂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理由。
当然这个曲线救国政策还有我个人的原因,就是我的水平实在是差劲。所以,在从事创作中,我还是先有个可以填饱肚子糊口的稳妥工作。死皮赖脸在高校糊弄个老师当当也许可以满足。当然我也考虑过公务员是可以的,而且更轻松,还不用再死活熬四年做研究,但鱼和熊掌什么都想要、舍不得孩子的毛病让我还想再重新接触接触哲学。
至于拍电影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付诸起来缺少外力的影响,自身又没有敢闯敢拼的性格,让这一切还没有一点头绪。
1、立人
2、具体
3、朴实
4、准确
3、不要惧怕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