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顾天罡帮村西头老盛家新房子接好入户及室内220伏线路、插座、照明灯之后,天已经蒙蒙黑了。他从年青就是董家岭村里唯一的电工,是经上世纪60年代县电业局组织的农电工培训过的。那个年代,村里文盲率很高,虽然经过村里组织夜校扫盲班的突击扫盲运动,降低了文盲率,但大部分人也仅仅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村里谁家架线、浇地、放露天电影等都要找他,他在村里的地位及威望仅次于村支书,很多村民管村支书叫“老一”,顾天罡被叫“老二”,当然了,也含有另一层玩笑的意思。顾天罡180的个头、身材匀称、棱角分明的脸、白皙的皮肤,一表人才。所以,虽然43岁了,他在董岭村大姑娘和小媳妇中还是很受欢迎的,特别是村东头老惠家的两个女儿就总是找机会有意地向他身上靠,招他。
天黑了,村西头老盛家电路敷设好了,灯很亮,炒了几个菜,准备了两瓶当地“铁山特曲”感谢顾天罡,在老盛的感谢及恭维中,顾天罡喝的有点美,推着自行车踉踉跄跄地回家了。
董岭村是个三面环山的山村,村子南头就在村南大山的山脚下100米远的河边。顾天罡的家就在村子最南头,与堂哥家是隔墙的东西院邻居,堂哥堂嫂比顾天罡大了20多岁,他只比堂哥家的侄女大3岁,他是堂哥、堂嫂看着长大的,所以两家很亲近。
顾天罡利用做电工的便利,特意在两家的院门口安装了路灯,当天顾天罡带着一身的酒气推着自行车来到院门口路灯下,失踪一年多的他家的黑猫瞪着两只绿眼睛盯着他,顾天罡吓得酒劲醒了一半,把自行车砸向黑猫并大声喊道“我不怕你,大不了赔你一条命”。堂哥堂嫂听到动静跑了出来,顾天罡告诉他们,“她回来了,向我索命来了”。顾天罡说的“她”是他的妻子李香琴,头年去世的。那是去年麦收季节,李香琴午觉后到南山坡下自家地里锄草,她想趁着晴天把那块地锄完,估计全干完需要晚点回家,所以随身带了水壶、搪瓷缸子、烟、火。当天已经很黑了,顾天罡从外回到家中,问几个儿子“你妈呢?锄地还没有回来吗?你们也不知道去找找,养你们哥四个干啥吃的!”,大儿子十九岁了,赶紧带着几个弟弟出去找,顾天罡则骑着自行车去了山南侧的山前村岳母家。顾天罡岳母没有儿子,生了三个女儿,其中大女儿嫁的远,李香琴是老二,老三李香娥嫁到她们本庄。李香娥比二姐李香琴小一岁,姐俩长的很相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双胞胎,特别李香娥还是远近闻名的神婆,会请神,让灵魂附体,就像美国电影《人鬼情未了》里的神婆。顾天罡问岳母“妈,香琴来过没有?到现在她还没有回家”,岳母说“她最近几个月没有回来过,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顾天罡没头没脑地回到“没有吵架,她如果出了啥事,我抵她一命就行了”,说完,头也不回地骑车家了。
当晚11点左右,顾天罡的儿子、侄子、发动起来的邻居们在他家南坡洼地里发现了李香琴,见她在地里的梨树后躺着,用草帽盖着脸,邻居家的小弟还笑着拍了李香琴的屁股一巴掌,“这老娘们怎么还在这儿睡着了?”,见她没有反应,家人们一摸,身体已经冰凉了。
按当地的风俗,家人们把李香琴抬回家里摆在了灵床上,时间已是后夜,后续一切仪式由顾天罡堂兄家的侄子顾克堂主持,顾克堂36岁,是村里的干部,很是干练。
李香琴与堂兄家的大侄女顾克环感情特别好,她们虽是婶子与侄女的关系,实际上她们两个只差3岁。据大侄女事后说她全家原本计划第二天早起割麦子,谁知道躺床上一合上眼睛,就能看到李香琴抱着她养的黑猫站在自己床前,大侄女很奇怪,整个后夜疑神疑鬼地未曾入睡。天亮后,早晨6点半,娘家人就来报丧了。
李香琴的父亲去世的早,大姐远嫁,娘家人只有一位老母亲及三妹李香娥。李香娥来吊唁时,在灵堂上突然抖成一团、两眼发直被灵魂附身,她开口说“我是李香琴,我被一男两女害死了,他们三个人打我,用我自己的毛巾捂死了我,那个男的还抽了一棵我带去的烟”,由于李香娥与李香琴本来长的就相像,再加上灵魂上身,吓的灵堂里的人魂飞魄散。李香琴的4个儿子最大的刚19岁,老四刚刚10岁,还是个盲人,一切都是堂侄顾克堂作主,他与族长及顾天罡的亲弟弟躲在密室商量,平时李香琴身体很好,没有任何疾病,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病死在野外,鬼附人虽说是迷信,但也不能不信,根据顾天罡的精神状态,李香琴的意外死亡,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按道理应该报警验尸,可母亲已经去世了,李香琴四个儿子都还小,如果最后警察验尸证明是顾天罡害死的,把他判刑枪毙了,那他们家四个儿子怎么办?恐怕李香琴更是灵魂难安。
最后由顾克堂出面带着李香琴的四个儿子到山前村姥姥家去跪门,特别是顾克堂找到神婆李香娥密谈,把利害说清楚,最后李香娥痛苦地为了四个外甥,选择了不报警。
顾克堂和族长两人亲自到李香琴出事的地方找到了她带去喝水的搪瓷杯子,杯子里满是农药“敌敌畏”的特有香味。同时,李香琴的嘴里也发现有“敌敌畏”的香味,通过关系从乡卫生院开具了“敌敌畏中毒死亡”的证明。人被顺利火化安葬了,丧事结束了。
事后很长时间,家里人才突然想到,李香琴多年来从妹妹李香娥处抱养的纯黑的猫找不到了,它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中国民间相信纯黑色的猫很邪性、通灵,所以没人愿意养它,顶多养黑白花的花猫,在此之前,顾天罡就总躲着这只猫,看到黑猫的眼睛就害怕。它也只跟李香琴一人亲近。
李香琴去世满一年后,顾天罡张罗着让大儿子与李香琴当初相中并订完婚的未婚妻举行了婚礼。家中总算有了主妇。
村里断断续续传出,有放羊人在山顶放羊时看到顾天罡与村东头惠家的两个女儿路过南山坡时,被在地里干活的李香琴亲眼看到,她追着去打惠家的两个女儿,惹恼了顾天罡,结果顾天罡他们三人怕李香琴继续嚷嚷就用毛巾紧紧捂上了她的嘴,谁知道把李香琴捂死了!放羊人当初判断夫妻俩个打架,他一个老光棍就没有去干涉,谁知道竟出了人命,老头很是后悔,如果当时远远地喊一嗓子,也能救人一命!
这回顾天罡在路灯下意外看到消失了快两年的大黑猫,两眼闪着可怕的绿色的眼珠,魂飞魄散,于是发生了开头的事。
堂兄堂嫂扶着他回到家中躺下,他终是惊魂不定,最后他二儿子到房间里陪着他才睡着了。
一个多月后,顾天罡开始大便带浓血,异常疼痛,被医院诊断为直肠癌,已属于中后期。经多方会诊,最后进行了手术切除并粪口封堵、人工造漏,通俗讲就是封闭了肛门,把直肠病患段切除了,腰间打了个眼把大肠头漏在外,常年随身带着一个粪袋,随时随地的排便。
他的儿子们也都渐渐地在村里听到了各种传言,本来孩子们都沉寝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再听到传言,都躲他远远的。
手术后他慢慢又神气了起来,继续把持着村里的电工活计,别人谁劝,他也不听。
有一天村里配合农网改造,施工任务比较紧,他非得要脚穿铁鞋爬线杆,刚爬到十米高的位置,再次消失的黑猫突然顺着电线杆挠了他的脑袋一爪子,顾天罡顺着线杆滑掉到地上,腹部剧痛,经医院检查,被封闭的直肠彻底泄露。医院也无能为力了。
电工不能干了,常年卧病在床,腹部积水,骨瘦如柴,肚皮薄得就像一层纸,每天需要大量的止痛药来减轻痛苦。
顾天罡是堂嫂看着长大的,于心不忍,经常去给他送些吃的。于无外人时,堂嫂多次逼问他“村里传的,他婶子是被你跟惠家的女儿害死的,是不是真的?”顾天罡,脸如死灰,告诉堂嫂“您别问了,我赔她一命就行了。”
顾天罡挺着很突兀的小腹,带着满身的鱼虾腥臭味及一身的绿头苍蝇闭上了双眼。
为他的安葬事宜,族长召集了最亲近的几个本家及顾天罡的四个儿子开会。四个儿子一致不同意父母合葬,孩子们的意见是,他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没有告发他杀人罪,已经无颜见母亲了,又怎么会容忍他与母亲合葬呢,并且儿子们建议族长考虑他是否还适合葬进顾家祖坟?
由于顾天罡的父母早已不在了,特别是他的父亲在顾天罡3岁时就去世了,由于顾天罡太小,是由他堂兄替他打幡摔盆的,最后堂兄表态“顾李氏自从嫁入顾家,从无失德,最后横死,一切皆因天罡失德,不同意他再入祖坟,但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于心难舍,就把他葬入几十年前就已废弃不用几的老坟地吧”。
事后,顾克堂又带着顾天罡的四个儿子到姥姥家跪门赔罪,孩子们想最后给自己的母亲一个交代。
惠家女儿的事最后也传到了她丈夫的耳朵里,男人不同意离婚,但三天两头地家暴她,男人说了,离婚就便宜她了。
几年后,清明节,孩子们给李香琴上坟时,看到黑猫死在了坟旁,于是孩子们把黑猫跟母亲合葬了,慢慢地,附近的人都管那块坟地叫“猫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