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称杆

        十月的风把山头的稻穗吹成一片金黄的浪,也把继母的电话吹进了我耳朵里:“收山就这么几天,不干怎么办”?她的话像一粒砂,硌在我心口——那里还卡着两样东西:一张朋友婚礼的请柬,烫金的囍字在手机壳下反光;一张老姨夫的复查单,字迹被汗渍晕开,像他化疗后凹陷的太阳穴。

        老姨夫现在躺在老家炕上养病,术后瘦了很多。他从前总说:“人活一辈子,最后就剩个‘家’字。”可他的家现在堆满药盒,我的家却堆着无声的债。继母从没问过我冬天脚冻不冻,现在倒记得我是头牲口,该套犁时就套犁。可牲口也会疼啊,尤其当它发现连自己的草料都要自己挣时。

      朋友婚礼的日期和老姨夫复查的日子撞在一起。我数了数钱包,那点钱要分成三份:份子钱、复查费、还有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口喘气的钱。老姨夫从前总用皲裂的手拍着我的后背:“娃儿,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可如今,他连翻身都要人搀,我却连“活人”都快做不成了。

      山头的稻子黄了,老姨夫的脸色却青着。这个十一,我大概只能割半日稻子,再偷半日去给陪他。至于他们满不满意——反正我的命,从来不是他们的年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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