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这是和他约定好的时间,他每次都是这个时间点来,下午1点又要赶回去继续上班,晚上要不工作加班要不就回家陪伴妻儿,这就意味着她必须在1个小时内完成任务。她住在一个破旧的楼房里,上世纪80年代的房子,楼道阴暗潮湿,左邻右舍都是七八十岁不愿与儿女同住的老人,这使她在这栋楼里显得格格不入。时髦甚至有些浪荡的打扮,烫着微波小卷,蓬松的头发时常散发着足以让他沉醉的洗发水香。他们总在她这间又脏又破的小屋里约会云雨,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偶尔也去过几次酒店,但他始终不喜欢,坚持在这里完成每周的例行约会。
今天不是一次寻常的约会,她有些紧张,用力捏着望远镜的手有些发抖,手心冒汗。望远镜是她开门时用包裹放在门口的,与望远镜一块放在包裹里的,还有一支枪、一张卡片。卡片上的字是用电脑打的,没有字迹可循,带来的是一个让她惊异的消息:你的女儿已被我们绑架,限下午1点前拿100万赎回女儿,否则可以通过望远镜往外看到你女儿被杀死的场景。只有一颗子弹的枪,可以作为你的工具。看到卡片时是11点40分,她是专门为了赴约回家的,凶手让她在1点前拿到钱,显然意图很明显。
现在是11点55分,她已经拿着望远镜往外看了15分钟,但至今没有搜寻到一点女儿的影子,汗渍浸满了她的衣服。一张她与男人曾经拍过的床照阻断了她报警的心,劫匪说如果她报警就会将照片公之于众,女儿和她的未来都将从此断送。她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看自己丰盈的身姿,胸部依旧坚挺,一周坚持锻炼之后腰身似乎比他们上次见面细了点,屁股依旧富有弹性,只是胸前一颗痣让她觉得美中不足,但他经常拿它开玩笑,说这颗痣是他前世的眼泪,他依旧逃脱不掉前世的缘或孽,这辈子还要在她胸前留下一滴眼泪。她总会充满母性地把他搂在自己胸前,虽然他比她大15岁,但每次高潮过后,他都会像一个受伤的小孩一样蜷缩在她的身旁,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让她又一次发现自己的价值。
可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她只期盼着能从他那里拿到足够的钱,可以把女儿赎回来,如果他愿意给自己那么多钱,哪怕只是借,那也能说明他足够爱她吧。现在是12点01分,她已经准备好了,穿着性感的内衣以一个风骚的姿势躺在床上。他每次都准时得可怕,可今天却过了5分钟了还没有到,她心里有些焦急。望远镜就带在她身上,她想随时都能搜寻窗外女儿的痕迹,枪放在床底下,以做最后的努力。
她听到了熟悉的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他上楼来了,她立刻整理好精神,又恢复那个撩人的姿势,剔除紧张,调整呼吸和表情,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又光彩照人风情万种了。
他和往常一样的帅气迷人,嘴角的胡子没有剃干净,这是她要求的,她喜欢他的胡子蹭在她脸上的感觉。一身笔挺的西装干净整洁,但她更在意的是西装下健硕的身材。他轻轻把门关上,转身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呼吸到了淡淡的青草香。好像置身在刚下过雨的丛林里,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她眼睛被刺得有点睁不开,她也不需要睁开,因为就在下一秒,男人温暖的嘴唇就和自己的嘴唇紧紧贴合了,男人紧紧拥抱着她,解开衣扣脱下皮鞋,速度快得就像一头正在捕猎的狮子,他的渴望、他的热烈、他对她无止尽的欲望和爱恋,有那么一会,她完全沉醉其中。不,不能够。女儿还被绑架的事情犹如一根尖刺般猛的戳了她的脑神经,她忽然睁开眼睛,男人还沉醉于她的身体中,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变化。她想坐起来看看,女儿有没有在窗外?这会不会就是一个骗局呢?一个阻止她享受这般幸福的骗局。越这么想她就越急于想起身看看窗外,现在是12点20分,如果真是绑架的话,绑匪应该就位了吧。男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带着些许不高兴,从她的身上滑了下去。
她立马坐起来拿起望远镜看向窗外,男人的手还在她的腰间抚摸不肯离去,她希望赶快找到女儿,这样就不用再欺骗自己,赶快开口要钱。可窗外丝毫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卖包子的小贩、骑自行车路过的人、接送小孩回家的人、还有坐在树荫下乘凉的老大爷……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她失望极了。但无论如何,还是先要到钱吧,她想。
刚躺下,还没等她开口,男人又趴过来了,她避开男人索爱的嘴唇,认真严肃地说:“我想和你谈谈。”男人似乎被他破了兴致,推脱着:“晚点谈行吗?”“不,一定要现在,再不谈就来不及了。”男人更不高兴了:“有什么事,非得现在谈。”“对,一定现在。”她坐起来,仍旧一丝不挂,坚定的眼神看着男人:“给我100万。”男人突然有些震惊,但震惊的表情只在这个经验丰富的男人脸上停留不到一秒,马上就半开玩笑的说:“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缺什么我不都买给你了吗?”“不,我需要,现在就需要。”她从来没有跟男人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女儿的事情,她怕说了男人就不要她了,就像她搞不清为什么他坚持在自己这个破旧的地方约会一样,她也搞不清男人到底喜不喜欢她有一个孩子,男人说过不喜欢自己调皮捣蛋的儿子,那就当他不喜欢吧。这个时刻,她还是不太想说,既想检验男人是否足够爱自己,也不想失去这个爱人。男人:“你说出理由来,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她还是不想说,为什么一定要理由呢:“你爱我吗?”“爱,你永远是我的最爱。”“那为什么100万都不愿意给我。”“不是我不愿意,你得给我理由。”“爱我就是理由。”“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况且100万是说有就有的吗?”男人有些不耐烦了。她突然很想哭泣,爱是能用100万来衡量的吗?她幼稚吗?可是她的女儿还在危险中啊,她要不要和男人说,说不定说了就再也没有这段感情,说不定连100万都拿不到,她陷入了沉默。
她撇了一眼手机,现在是12点40分,又拿起望远镜看向窗外,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是梦吗?女儿真的被绑架了吗?她现在应该在学校宿舍里睡着安稳的午觉才对,她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可是望远镜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床下那把枪。这不是梦,是的,她还要努力拿到那100万。
她把男人搂到自己胸前,问他:“和我在一起,你满足了吗?我有让你满足吗?”男人亲了亲她的乳房:“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满足。”既然这样的话,那说实话应该可以吧,她想。接着他抱住男人的头说:“我有一个女儿,一直都有,她现在6岁了,正准备上一年级。”男人说:“我知道。”什么?他知道。所以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中吗?既然男人知道的话,为什么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过呢?既然他知道的话,她就不用每次见面都想办法把孩子支开了,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吃冰淇淋,或者一起吃一顿晚餐,对她而言都是幸福的。她突然有点怨恨他了:“你知道为什么从来不说?”男人:“你从来不说,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我还偷偷去看过她,给她买零食,让她不要告诉你。”她突然有些想笑,自己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就这样不攻自破了,突然她觉得既然这样的话,他拿出钱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她说:“她被绑架了,就在外面,没有100万的话,她一会就会死,你见过她了,你要帮我保护她。”她觉得突然看到了希望,她想马上跑到窗口喊她拿到钱了,把女儿送回来。可男人说:“不。”她突然惊住了,什么?不是吧?男人居然拒绝了,她又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12点55分,缠绵悱恻循序渐进了这么久,居然一点用也没有。“为什么不?”“因为我爱的是你,不是她。”她突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感到失望,却莫名的有一点欣喜。或许她的潜意识里知道这个欣喜是罪恶的,刻意把它隐藏了起来。时钟又往前跳了一格,没有时间了,她想。说着她伸手从床下拿出抢来,枪口死死地对着男人的额头。男人说:“亲爱的,把枪放下。你不爱我吗?”“不,我爱你,可我更爱我女儿,把钱给我!”她一手拿着枪,一手拿起望远镜看向窗外,她还有些侥幸心理,如果现在还是没有看到女儿,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骗局吧。可事情并不如愿,她看到了,在对面楼房的一个房间里,她穿着前天刚去店里给她买的白色公主裙,女儿每次路过橱窗都会盯着它看好久,她终于攒够钱把它买下来。她觉得女儿好像一个白色的小天使一般,身后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服,甚至带着黑色的头罩。他们紧紧绑着她,公主裙也弄得脏兮兮的,有些地方甚至被划破了,露出了净白的、雪一样的肌肤。女儿看上去很难受,嘴里似乎在呼喊“妈妈”,她受不了了,她一定要在最后时刻拿到钱。“给我钱!钱!”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紧张而急促,粗鲁得完全不是男人眼中那个怀里的女人。她突然灵机一动,把枪口往下移,对准了男人的生殖器。“把钱给我!不然你会毁了你的一辈子的!”男人却梦魇般对着她怒吼:“你不爱你女儿!你不爱她!别装了,你希望她死!”女人啊啊大叫着:“别逼我,别逼我,下一秒再不给我我就开枪!”男人:“你敢吗,我才是你最爱的人!”女人精神有些崩塌,她受不了了,扣下了板机。一声巨大的枪响,把她震得晕了过去。
突然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叫他,唤她起来。她慢慢睁开眼睛,一片白光首先侵入,适应了一会,才看清这里是一间监狱。“哦,原来自己被关到监狱里了,”她想,“那他还活着吗?女儿呢?”叫她的是一个女看员,笑起来甜甜的好像自己的女儿。她问:“我女儿呢?她还活着吗?”
女看员似乎面露难色:“你不记得了吗?”
“她还活着吗?”
“没有了。”
“她是被杀死了吗?”
“是的。”
“劫匪呢?抓到了吗?”
“什么劫匪。”
“绑架她的劫匪啊。”
“没有人绑架她。”
“什么?不可能啊。我是因为救她才开枪的。还有那个男人呢?他在医院吗?”
“你没有救任何人,你也没有开抢。”
“什么,”她有些搞不懂了,“那我为什么在这里。”
“你开车,撞死了他们,你的女儿和你的男人。”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女儿才6岁,我怎么舍得撞死她,男人,更不可能。”
“你女儿21岁了,你发现了他们两个人睡在你的床上。你都不记得了吗?现在法院要判你故意杀人罪,执行枪决,或许我们可以先带你去精神科,如果能检查出神经衰弱的话,说不定对你有利。”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让人不可置信,是她吗?她才是真正的凶手。那些女儿背后穿着一袭黑衣的人都是她自己吧,她是操纵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现在这一切仍旧是她的梦魇呢?或许现在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的床上睡觉吧,这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她想。她试着闭上眼睛,希望能把自己拉回家中,赶快从这个梦境中脱离出去,但总有光线透过缝隙灌进来。突然她听到一声巨大的枪响,眼前终于一片漆黑,终于可以回家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