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还没进屋呢,就听到屋里传来笑声,此起彼伏地,一浪高过一浪,不知为什么,峰一直觉得女人的笑声特别像因争食或受惊而引颈长鸣的火鸡,特别是一群女人一起笑的时候。
可能是从小生长在农村的缘故,峰总是不自觉地把周围的人和动物联系在一起。有人说,这是一种特异功能。有个教师作家发现在女儿眼里,0---9的数字都是有颜色的,起初他以为是小孩子家闹着玩的,但他试了好多次,翻来覆去地问,每一次孩子都是脱口而出,仿佛那些数字本来就是有颜色一样。
峰的眼里,除了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只要近距离对视或接触一两分钟,有个动物的形象就与对面的人物如影随形,怎么也挥之不去。峰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功能,好像从记事时起就有了。峰小时候以为别人和他一样,毫无防备地说出自己看见的东西,并因此而备受折磨。
一次,他在村口大路旁玩耍,有个收购废铜烂铁的男人骑着三轮车走过,他走到男人面前对那人说:叔叔,你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绝尘而去。
还有一次,有个演出团来村里,领队的先是讲了一阵话,接着招呼大家搭建舞台,峰和小孩子们四周围着张望。峰忽然叫了起来,因为他看见领队搭在一个女演员肩上的手臂,像蛇一样缠住了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事传开了,连父母也以为他有病了,带他四处求医未果。特别是村会计把他按在水池里差点淹死后,老师和同学也觉得他有些怪异,对他小心翼翼的。
那次峰跟同学说,村里的会计身上伏着一个长着獠牙的獾,不知怎么让会计知道了,气急败坏地惩罚了他。
峰变得沉默了很多,知道人们大多只相信眼睛可以看得见的东西,他可不想再因胡言乱语而被送进医院,也不想让爱他的人们再担心了。
峰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姓慕容,长得很好看,她有一个小女儿,三四岁,峰每次看到慕容老师的女儿身旁都有一个小松鼠,眼睛亮晶晶,浑身的羽毛闪着光亮,仿佛一根根都可以数得清。它双手捧着坚果或松果,憨态可掬。两颗有点不协调的门牙又平添几分可爱。峰经常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的小女儿,那份由衷的喜爱把慕容老师也感动了,老师以为峰是喜欢女儿的可爱,其实峰两个都喜欢。
凡是峰不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的动物也好不到哪儿去。峰长大一点后才发现这个秘密。
那个经常克扣斤两骗乡亲们的收废品老耿,因醉驾摔断了腿被拘留吊销了驾照,他身旁那只起先贼眉鼠眼的狐狸现在毛皮斑驳,丧眉耷脸的,没了往日威风。那个猥亵女演员的领队出狱后身旁的蛇瘦成了一根小棍。至于那个会计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倒是老师的女儿出落得越发漂亮,那只松鼠精神抖擞的,越发的机灵活泼了。
峰走到门口,屋里那群女人还在说笑,一个梗后,一波笑浪卷过来,火鸡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峰不由得被笑声感染了,嘴角上扬,眉宇间的川字也舒展开来。
峰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这曾是他最快乐时光里相守过四年的伙伴,他们不知道峰的特异功能,每个人都对他好,当他是小弟。时隔十年,他想念那些哥们了,也想念那些姐们儿了。
他知道,推开门,他看到的除了靓丽的容颜,热情的拥抱,晶莹的眼泪和笑涡,还有五彩斑斓的翅膀,柔软的毛皮……毫无疑问,那些毛羽鳞鬣间皆洋溢着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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