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我去看中医,把完脉后我突然问他:以我现在这个身体,要个娃有问题吗?他说完全没问题啊,然后他惊讶地问,你结婚了?我说谁说生娃要先结婚了?
这是少韧同志N年前给我介绍的“小中医”,八零后,一眼看上去有种“嘴上没毛但办事牢靠”又年轻又沉稳(传统)的感觉。别人久病成医,我久病变医为友,时间长了他不仅能把准我身体的脉象,性格脉象也吃的七七八八了。
因此只是竖了个大拇指就开始给我写方子。
其实我也没啥大病,就是自我感觉脾胃有点不好,结果经他诊断是肾虚。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变得很没自信,免疫力低下应该是事实,但老有种年龄到了可能不孕不育了的隐忧。
往前推三年,我巴不得自己不孕不育免得费劲巴拉跟我妈battle,她近几年已经从催婚跳转到直接催孕了。
可能在她眼里,我这把年纪恐怕骗男人一生有点费劲了,但骗男人一精还是有机会的。末了人还来一句,你看,妈妈开明吧?
这点阿Q精神我家老娘是踏踏实实遗传给了我,得不到就说不想要,要不我这么乐观呢,都随娘。
我现在都能想象我老母亲看到这篇文章时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欣慰感以及“看吧,姜还是老的辣,宇宙的尽头是娘的话”那种自得感。
其实三年以前,我一直秉持坚定的不婚不育保平安的态度,那时的我对世界充满批判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有很多不满,也有很多不安,我自己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宝宝。
我跟很多人说过为什么我不想生娃,包括遇见John的时候态度也还是坚定。在我睡过他之后,我对他说,其实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娃,只想单纯地谈个恋爱,如果他不能接受,咱们好聚好散。那副活脱脱的渣女嘴脸我到现在都想得起来。
不想生娃的理由特别多:我没有信心当个好妈妈,我没有能力把一个粉色的小肉球培养成一个三观端正五官齐全热爱生活善良正直的人,我害怕孩子生理性残缺或者抑郁,未来的世界不会好,我就自己胡乱过完这一生已经很好了等等。
但想生娃的理由好像只有一个:生活太平静了。
我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会否让那些曾经觉得我很酷很崇拜我的姑娘失望,很多当了妈妈的女孩告诉我,她们很感激我替她们拥有了一种她们可望而不可及的自由人生,又酷又飒。如果真的如此,请听我狡辩。
其实在我自己看来,有这样的想法无关我的意志是否自由或坚定,因为我一直觉得,任何生活方式本身都很酷,只要它是你自己由心的选择。
我反对因为大家都结婚生子于是随大流结婚生子,我反对为了父母的期待为了给夫家延续香火生娃,但我支持为了让自己的生命体验更丰满而生娃。
生活方式本身真的没有优劣之分,正如我们不能说教授比农民高级一样。这世界只有不同,没有高低。
你越看过这个世界有多大,就越明白在光速之下,连时间都是静止的,哪还有什么狗屁的高低贵贱?人生精彩如电视剧的大S,终局也不过是一捧黄土,央视报道也改变不了明年就被大众遗忘的事实。今天媒体上提及梁文锋的次数是乔布斯的千万倍。
而我们每个人,还活在自己的时间线里,是自己的主宰,这才是真实。
回到生娃这个话题,过去几乎一整年,我都在摇摆中,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个历史性的时刻。而究其原因,是我的情绪开始变得过度稳定。
我发现到这个原因的起点是我惊觉这一年我的随笔不仅数量锐减,而且反反复复围绕一个主题在走:那就是如何变得自洽。
我已经太自洽了,自洽到对世界失去了批判的同时也失去了惊喜。
已经极少有事情能让我愤怒或不安了。虽然当我的渣男前任突然在我的视频号评论时我回复了一句“什么脏东西进我视频号了”,但我知道我内心毫无波澜。而我本可以加回他微信展示一下我现在的美好生活顺带奚落或嘲讽他一番。
我不再愤怒,没有不安。我的生活太具有确定性了,唯一不确定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能摇到一个北京的车牌。
于是我放胆想:要不整个娃吧。当然不排除有一点点因素是觉得John这个优质外貌和名校背景的智商有点基因优势,但更多的还是一股“没苦硬吃”的自我挑战。
中国人的显性基因终究还是在我的身体上留下了烙印。不找点苦给自己吃就显得自己人生太顺遂怕遭天妒。
记得前段时间读阿西尔的《暮色将近》,这是一本七十多岁老太太撰写的回忆录,她提到她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怀过一次孕,但最后孩子没能如愿生下来,当她从病床上醒来时,她唯一的想法是:还好,我还活着。
可能和影视剧里女主醒来大喊大叫“我的孩子呢”有点不一样,但我想真实的人生一定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而我想生个娃,也是为了自己。
当我已经极难再因为失恋和跟老板干架(可能比失恋还严重一点)或股票亏了几十万这些小事而有情绪波动时,我固执地认为或许有个娃能重新把我拖回世俗人间。
这特么跟七仙女放着好好的天庭不待跑到人间洗个澡还嫁给放牛郎有啥区别?
可能很多人无法理解我的这种思维,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生娃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过是基因里的肌肉记忆,人人都在做,为啥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很难解释,但对我来说事实如此。
俗世人生在带走我痛苦体验的同时,人间极致美景也带走了不少我的多巴胺。去冰岛旅行自是快乐,但我总在想,会不会看极光的时候身边有个娃能和疯狂星期四一样买一送一享受全家桶的快乐?
而在思考要不要娃这件事情的过程中,虽然我偶有跟John探讨此事,但本质上我觉得这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除了得借个种)。曾经我问过一个我很钦佩的女生,她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我问她,你老公一定很好吧?她说,生娃这个事情你就最好别指望男人。
好吧。
所以当我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基本是把孩子没爹当成背景去思考的,如果这种情况下我仍然可以面对,那才是真的做好准备了。最近和John学会了“count on ”这个词,“指望”的意思,回想我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指望过别人。
任何事情我都想只靠自己,也只有自己靠得住。来自外界的所有帮助,于我而言都算是惊喜。
以我极度理性的思维方式,我其实大概知道,当我从“绝对不生娃”转变到“是不是考虑生个娃”时,趋势已经形成,大概率不太会往回倾斜了。
不过现在摆在我面前的第一座大山就是得戒烟戒酒一年多。天知道我这样一个把吃喝嫖赌抽当人生乐趣的人,要开始戒烟戒酒是有多难。
我弟媳妇说,你要是烟酒都戒不了,你就是根本不想生娃。
我跟她女儿也就是我侄女几乎每周都要通一次视频通话,平均时间半小时以上,每次她考试考得好或者钢琴比赛拿一等奖第一时间打视频告诉我的时候,我的快乐指数都会飙升,我也是由此得知其实我是如此喜欢小孩。
虽然我清楚地知道,养育一个孩子长大的过程就是目送她离开的过程,但正如何广智想吃点爱情的苦一样,我也想吃点别离的苦。
但还有个更大的问题是,我只想要个女儿,很怕万一生个儿子。
不对,不是万一,是二分之一,妈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