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岩站在清冷的大街上,瑟瑟发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两点。举目四望,四周一片静寂,除了零星的车辆来往,整个世界都木木地闭上了眼睛。
南方的冬夜是一种全然不同于北方的冷,空气中弥散着潮湿的味道,那种刻入心骨的阴冷是衣服的厚度完全难以抵御的。况且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此时此刻的左岩像一个流浪汉一般流落街头。
冬灵的那句话像一把利剑深深地刺痛了内心伪装起来的屏障,就在几分钟前,那个女人用尖锐的声音朝着自己说出了那句话,尽管这么多年来这样的言语总是时不时地萦绕在自己身边挥之不去,但是当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有种仿佛衣服被扒光游街示众的羞辱感。
她说“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你就是个吃软饭的,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是啊,来到这座城市已经5个年头了,如今的自己已经混出了个模样,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有了自己的一所房产,有一辆价值百万的爱车,有地位,有金钱。在自己的老家开了一家咖啡馆,有两套房产,一套是孝敬自己最亲爱的奶奶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至少在外人的眼中是这样的。
左岩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这一点他从未否认过。一直以来他都有自己清清楚楚的目标,希望出人头地,希望能让奶奶以自己为荣,给她更好的生活。他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抛弃,是爷爷奶奶把自己从孤儿院中领养,让自己体会到家的温暖。从小他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抛弃自己的父母后悔,让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
爷爷在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因病去世,所以很长的时间内都是和奶奶相依为命。为了减轻奶奶的压力,上高中的时候便利用各种节假日兼职,上大学后便开始自己的创业之路。摆地摊,开淘宝店,房产中介,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会实践活动,从上大学后没有和奶奶要过一分钱。
也许是知道自己无可依靠,所以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摸索,然后全力奔跑。当别人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各种泡吧,各种旅行,各种玩的时候,他奔波在兼职的路上,当别人上课睡觉嬉闹,回到宿舍沉浸在网络剧中之际,他仍然穿梭在大街小巷,去工作,去挣钱。对于学业也从来不敢怠慢,大学四年拿到双学位,奖学金一次不落。在前行的路上他从来都不曾懈怠,比别人拼,比别人敢闯,也比别人对于成功的渴望更加强烈。
漂亮的简历和出色的在校兼职创业经历让他毕业后如愿进入一所五百强公司,对于工作,对于业绩的渴望更加裸露,加班到凌晨是家常便饭,为了一个合同的签约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再没有比他更拼命的人了,两年之内职位一升再升。
随着升职而来的是来自外界的闲言碎语,他们认定他眼前的地位是因为巴结上了董事长千金。是的,沈冬灵是沈氏集团沈文涛的千金,而他很有幸地被她看中。彼时的他有一个谈了5年的恋人,面对沈冬灵的强烈攻势,面对外界的一切猜忌,他们的感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很累,高强度的工作压力让他喘不过气,还有面对公司上下的传言,轻飘飘的一句靠女人上位就把他所有的努力掩盖,在外面他要面对流言蜚语,回到家却还要面对韩梦琪的猜疑与不解。渐渐地争吵取代了所有的浓情蜜意,他们的感情走到了尽头。
韩梦琪搬离他们的爱巢,从学生时代到初入职场,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拥有眼前的地位,他们走过了很多风风雨雨,可以共担风雨,却最终逃不过流言蜚语,终究还是不够信任。
那晚他独自一人在酒吧喝酒,直到不省人事。酒吧工作人员误打误撞地打电话给沈冬灵,然后沈冬灵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别墅。孤男寡女,暖色的灯光,酒精的促使,一切似乎发生的顺理成章,身体交融,巫云楚雨。而他们的关系也随着肉体的融合而更近一步。渐渐地左岩不再拒绝沈冬灵,两人出双入对羡煞他人,而作为沈氏集团唯一继承人女儿的男友,他的职位身家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那些留言却也仿佛终究得以印证。
他没有努力过吗?那些无数个不得以眠的夜晚,那些为维护客户煞费苦心的曾经,那些在酒桌上觥筹交错的过往,只因为一个女人,自己的所有努力都被轻易地否定。很多人在他面前阿谀奉承,背后却嗤之以鼻,这些他都知道。而相比终于让奶奶以自己为荣,终于依靠自己的力量给奶奶买了一套住所相比,似乎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回到自己老家的那座小城,购买了两套住所,一套用来孝敬奶奶,开了自己的一家咖啡店,他终究可以衣锦还乡。而奶奶却在搬入新房的第二年离开人世。在这个世界上,他终究孤身一人。
沈冬灵什么都好,年轻漂亮,妩媚横生,却也恃宠而骄,脾气火爆,经常没来由的发脾气,控制欲强烈,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向她汇报,不许和女性走的太近,即使是客户也会被盘问许久。
今天晚上只是和大学同学在外叙旧,许久未见,酒过三巡,话匣子打开,没接到她的电话,回家晚了,她便不依不挠。自己只想快点洗漱睡觉,她便认定自己有事相瞒,于是引发一场大战,而她的那句话“你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你就是个吃软饭的,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让自己瞬间清醒。于是随手拿了件薄外套,离开了家。出门的那一刻还听见沈冬灵在喊“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他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没有自由,也未见有多爱,就像是一个机械化的工具,只为了赚钱,早已没有当初来这座城市的雄心壮志。也不喜欢那些谄媚的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离开了沈冬灵,他可能会一无所有,但是相比眼前的生活,除了那些虚无的外在,仿佛一具驱壳,对于生活的热情已经全然忘却,这样和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分别?
这个萧瑟的冬夜,站在城市的一角,自我显得那般渺小,曾经费尽心思想要留在这座城市,现在却想逃离。
去哪里都好,自己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再来。让该过去的过去,让未来重新来过。挂掉沈冬灵一遍遍打开的电话,决定离开,黎明破晓之际便递交辞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