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

此刻,摄氏4度,夜很深,雨正浓。这是南宁最冷的冬天。

此刻,我的两只猫,逃爷和Alisa在打架,彼此不相让,就像是我们与时间,比着赛的跑着。

此刻,是2018年12月31日23时20分,还有40分钟,就是2019年了。

一直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当真的打开电脑,想写点什么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是一个善于倾诉的人,前些年,流行网络日记,那些青春的躁动和无处安放的情感,通过文字找到了出口,把自己的伤口呈现在网络上,任人评说,颇有一种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感觉。

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内心深处的表达,越发吝啬,想说的越多,就越不想说。也许,人年纪大了,心态都变得老态龙钟了。可是恍惚里,觉得自己从未老去,依然是那个二八年纪,而记忆中的那些人,还都是当年模样。

  关于青春: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青春

再见,青春。再见,灿烂的忧伤。

       1996年5月,青春逼人的我,背着全部的家当:一个土里土气的行李包,两套换洗的衣服,以及衣服口袋里揣着的200元钱,以初出茅庐无知无畏的勇气,踏上了南下的火车,长龙一样的火车,载着我的青春,载着我的年华,也载着我的命运,向未知潜行着,身后是生我养我的土地,那满地的麦浪翻滚着,像母亲的秀发,波涛起伏,也像父亲的胡渣,刺向了大山深处,其实更像我此刻的心情,忐忑和不安。车窗外的晚霞,像能被挤出血来,红得妖艳而又野性。列车在轰鸣中,穿过黑夜,穿过黎明,也穿过了岁月。短短又长长的路上,居然也像一出难以免俗的戏:钱包被偷、求助时被当成骗子、英雄救美、遇见被拐女子……

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我都一一接纳,权当生命给了我和别人不一样的礼物。那一路上,像一部铁路电影一样丰富多彩,当我一波三折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却发现《华夏爱心报》里还刊登出了我不幸罹难的消息……

我似死而复生般的开始了我既害怕又向往的后半段青春生活。

其实,那仅仅是我走出大学校园的第一个年头。

那些年,人们问我最多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来南宁?其实不为什么,想来就来了,真的没有原因,你可以理解为莫名其妙。

在南宁,我实现了我的第一个梦想,当一名新闻记者。

新闻记者,也原本不是我想像的样子,处女座与天秤座交接点上出生的人,不适合做记者。

见过的灰暗比美好多。看过校园霸凌致死、也证实过吃青菜农药中毒、毒奶毒肉毒海鲜,见惯不怪、更是经历过不为人知的不公与愤怒,看到过血泪流在一起的无助和悲怆……写到这里,我想致敬生命,很庆幸我们还活着,感谢这个世界的不杀之恩。

在南宁,我实现了我的第二个梦想,当一名作家。

作家,是一个看上去很酷,内心里很苦的差事。

写多了爱恨情仇,看惯了悲伤离合,却在自己亲手编织的故事里走出来。在这个混浊的世界,我渴望一股不被污染的清泉,一如懵懂的少女渴望纯洁的爱情,最后却发现,爱情从来就没有纯洁过。内心里一直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每天都在厮杀,最后遍体鳞伤的却是我自己。

在南宁,我修正了一次婚姻的错误,这段婚姻带给我唯一的收获,就是我的儿子。而这段婚姻,却让我过早地结束了自己那带着伤的青春。

此时才明白,我是一个不太适合走进婚姻里的女子,我害怕被束缚,害怕那些鸡毛蒜皮油盐酱醋的碰撞,害怕在意谁,害怕离不开谁,害怕被感情左右。

或许,让我甘心停下脚步,甘心被油盐酱醋鸡毛蒜皮左右、甘心被约束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吧,不过都无所谓了,人生因遗憾而完美。

南宁,给予了我很多,包括阅历和友谊,也带走了我太多,包括青春和爱情。

而我,就在获得与失去,眼泪与喜悦中爱上了这座城市。


关于执着:那一场后知后觉的执着 

昨天,新东西乐队一场告别2018的演唱会,让人感慨良多,老罗没有刻意煽情,却总是让人勾起太多回忆。新东西有22年历史,我与新东西结缘也已经有13年之久,我见证了新东西一路走来的艰辛,甚至曾经一个晚上只为我一个人唱歌,不是我有面子,而是因为在这个偌大的酒吧里,一个晚上只有我一个客人。那是一种很辛酸的歌唱,每一个音符都写满了苍凉。大家的神情都是灰色的,生命似乎也是黯然的。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放弃,晚上在生意惨淡的酒吧唱歌,白天乐队全体成员跑出去送快餐……新东西几经沉浮,数次改变经营模式,一路跌跌撞撞,那份豪情,就是今天想来,也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惬意,但是却隐隐的,有一股心酸,从头到脚的浇下来,那些苦乐相伴,泪眼相陪的日子,仿佛历历在目。那一晚,有歌有故事,有泪有喜悦。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风雨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是他们的坚持和对音乐的执着,才能走到今天,才有今天得成就,成为广西最著名的乐队之一。新东西也见证了我的老去,在我最为艰难的日子,老罗给过曾经任性妄为的我很多中肯的建议,我都一一接纳,让自己不停的蜕变,以抵挡生命中那些猝不及防的困境,终长成现在这个无畏世态炎凉的中年女人,而我,就在那晚,真正懂得了执着的意义……

我来自辽西的一座叫做凌源的小城,出生在穷乡僻壤的农村。从小就喜欢文学,而那时,我身边除了一望无际的麦浪,就是连绵起伏的山,而山与山之间的土地,生长着我活命的粮食。因此,我早期的作品里,除了小麦、玉米、高粱,就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连绵起伏的山,还有一些家里的鸡零狗碎,偶尔写写天边的云霞,也是一种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期许。

我是在那一重又一重的大山中,硬生生地扒开一个口子,来阅读这个世界,阅读这一片土地,然后用文字书写它,写成诗歌,写成散文,写成一个一个生动的故事。

后来因为读书而离开了那个小村,从此便很少回去。而那些文字里的庄稼地和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也变成了难以抹去的记忆。

我生在农村,农村贫瘠的土地,培育了我的文学种子。

今天我才懂得,土地的深邃,庄稼的饱满,都是一行行婉转的句子,纯色的凝视早已为我留出了一道通往文学的裂缝。

后来,我从遥远的北方来到美丽的南宁,如果说北方是我文学的故乡,那么南宁就是我文学的沃壤。在南宁雨露的滋润下,我的文学之花越开越艳。

我曾经放弃过,那是在几年前,广西时空网的博客和论坛正如火如荼,那一年,我开始写博客,因为经常写一些非主流文章,且文笔犀利,部分内容有些前卫,而遭遇了生命中那场极为残酷的网络暴力。一时间,一篇篇文章对我口诛笔伐,你根本无法想象那种疼痛,在时空网,只要有我名字出现的文字,都无一例外的被推荐到首页成了热点文章,我的每一篇文章的后面,都有无数个如刀刃般锋利的留言:讽刺的、漫骂的,说脏话的,每一条都不敢入目……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无法无视这些文字的存在,我还没有修炼到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境界,我掉过眼泪,叹过气,在铺天盖地的口诛笔伐中挣扎,网友们在欣赏那些所谓道德清道夫们讨伐我的文字的同时,也在欣赏着我淌血的伤口。一天我接到了无数个朋友的电话,有的是关心我,有的是了解事情的原委,她们安慰我,开导我,有几个都朋友劝我博客关了,可是关了,那些伤害就不存在了吗?关了,我就不受攻击了吗?

我的好朋友,作家凌洁把我接到了她家,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白天和我去孤儿院陪伴那些可爱的孩子,晚上,就和我坐在院子里聊天,她不要我靠近网络,不要我接触电脑,她怕我看网上那些攻击我的言论,她怕我再次受到伤害。至今我还能清晰的忆起每一个细节。依然能感受到我当时的心痛。那些不负责的言论,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没经历过这些事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内心承载着千般委屈万般无助,一面遭遇着枪林弹雨般的口诛笔伐,一面捂住伤口不能喊痛,仿佛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正在接受劳苦大众的鞭打。那时我深切地感受到,网络的力量,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那段日子,我每时每刻都象在刀尖上舞蹈。

曾经,我听了朋友的劝告,让自己沉默,可是,看着铺天盖地的伤害,我无法选择沉默,于是我辩解,在千军万马般的讽刺与辱骂中,我那些辩解的言辞,就象巨大洪峰中的一颗沙子,是多么的无力和苍白,那是一个怎样的一年啊,晃若噩梦一样的度过,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为了保护我自己不再继续受伤,我终于选择了删除并关闭了博客。果然不出我所料,就连关博,也让某些人为此大做文章,其中《某前卫女作家紧急关博》一文中,历数了我无数的罪状,语言尖刻得可以杀人,那些日子,那些言辞,今天想起,依然历历在目,依然有些疼痛。

后来,我选择了放弃写作。直到八年以后,我才又重新提起了笔,因为,我发现我不写作的那些年,我的生命似乎是没有呼吸的,是没有意义的,我像是一个久居在坟墓里的活死人,我想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无耻的活到不能活为止。我唯一活动的空间,就是从客厅到卧室的距离,我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亲人。我的亲人,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和空间,我不能成为他们的骄傲,这让我很懊恼,也觉得愧疚,所以我抛弃了我自己,把自己关在一个笼子里不肯出来。

在我自愿沉寂在休眠状态的岁月里,没有理想,没有梦,也没有爱,昏暗得不见天日。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自杀,可是我软弱到没有勇气自己结束。其实我更明白,选择这样的活着,远比选择死亡更需要勇气。

我把自己封闭起来已有多年。外面如何的花谢花开,在我,已是全然不想知觉了。我在哪都找不到自己,我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甚至酗酒。只是后来,喝酒都喝不醉了。

我不出门,外面没有我的世界。那个每天坐在电脑前发呆的三十几岁的女人,把自己锁在重重的烟圈里,不说话,也不见人。说不出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凝固成一个木偶。

有一天,我实在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就废了,我咬咬牙对自己说,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不能就这样被打败,我必须要重新振作,重新写作。因为只有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时候,我才是活着的。

我向自己跨进了一步,对自己伸出双手,我告诉自己,小尘,久违了。这一伸手,我便握住了一把时光的痕迹,多少岁月如斯,我,一寸一寸地把自己跌落回光阴的罅隙里。

我下决心走出来,去写东西,写那些古老的建筑,写古老宅院里那些生生不息的传说。开始的时候也是没有信心的,我曾坐在电脑前一个上午,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打出来。当被一遍一遍催稿的时候,我把一筒的卷纸都扯出来一块一块地撕开。

我开始了艰难的码字,就像一个初学者一样,努力的,尽量不让他们变得苍白。

随着一篇篇文字的诞生,我逐渐的开始有了活力。我知道,我又活过来了,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提“放弃”二字。

曾经,我是如此在乎那些言论,于是我不再写那些非主流的文字,也不涉及尖锐话题,经过了一年的沉淀,我也终于想明白了,我为什么不写?想想自己真傻,简直傻透了,因为那些人而扼杀自己的写作简直给自己变性,那对自己是不道德的。

我的写作很杂,诗歌、散文、杂文、小说,剧本也写,也获得过一些奖。写作的时候内心是温暖的,美好的。即使写的是悲剧、是晦涩的、沉重的,甚至写作的过程是痛苦的,那也是快乐的痛苦,我喜欢这种感觉。那一行行属于我的文字,把生活中的痛苦和泪水给吞没和稀释了。

我的每一天都和文学有关,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所有的经历都是有意义的,哪怕看上去很平凡的一件事,这些经历最终累积起来,把我推向一个高度。当我回首,每一步的积累都有价值,对未来而言,当下每件事都不可或缺。

一个作家最好的作品首先是作家本人,文和人不应该分开。虽然写作是很私人的,但作品是公众的,必须有一个导向性,这种导向性和你的三观密切相连。当你写出的文字不再仅仅是文字,它要放在公众平台上,被大众阅读,它就和这个社会产生了关联,甚至包括你本身,都变成了公众人物,那时候,你已经不仅仅只属于你,你属于大众,属于文学,属于一种风向。你写的每一个字都要想到公众的阅读感受。


关于爱情:一场116.8公里的爱情

  这是一个我非常不愿意提起,却又不能不提的话题。

这些年,有过爱,有过泪,有过伤痛,也有过幸福。

对于爱情,我是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学生。一旦有爱情降临,总会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不可收拾。

年轻的时候,曾经把爱当成了一场场游戏,伤害过很好的人。也被很好的人伤害过。

也曾经,把别人的游戏,当成真爱。

但,生命不息,恋爱不止。

后来的每一次恋爱,我都很认真,都很投入。不管伤害多深,我始终没有失去爱的能力,也始终相信爱情,尽管明知道爱情并不纯粹,但我始终相信爱情的美好。

我,是不是很矛盾?

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综合体。

谁没有过几段刻骨的爱呢?

那是一个春天,我在网络暴力后自甘沉寂的几年后,我依然过着妆台轻轻低低的一声叹息即是我果腹早餐的日子,像极了具行尸走肉,就在那个时候,一个作家的电话,结束了我的活死人的生活。

那次采风,认识了一个像春天一样明媚的男孩子。

那年春天,和往年的春天没有什么两样。

那不是我的春天,那依然是一个操蛋的春天。

我在苏醒的大地上沉睡着,和春、夏、秋、冬一起慢慢地轮回,熬过了今天熬明天。

我似乎一直在沉睡,即使那一声春雷,也没有惊醒我,哪怕一根神经,睡到麻木不仁。

我一个生性寡淡的女子。

从小就不招人喜欢,长大了亦是如此。我更像是被下了诅咒的人,无论亲人、朋友、爱人,只要我用心去爱的,终将都会离我而去。所以,我从小便不敢用力去爱,尤其是我的父母,我是真的害怕。所以才有了年轻时把爱情当做游戏的那段岁月,包括曾经的那段婚姻,都不敢找一个自己爱的,直到婚姻结束,我才明白,我真的错了。

直到我遇到了那个像春天一样明媚的男孩儿。

那时我已经很久不写东西了,我想过要写,写一部长篇,但我的大脑始终一片空白,我想行尸走肉是没有思维的,几次尝试之后,终于作罢。

我承认我是软弱的。

其实那天接到那个作家朋友的电话,我还是很意外的,因为我和圈子里的作家们早已疏于联络,基本不参加任何活动了。他邀请我去采风。一个距离南宁市116.8公里的地方,那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城。

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我的生活已经出现了腐朽的气息,我想出去透透气,晒晒发霉的心,仅此而已。

然后就遇到了那个80后的阳光大男孩。我暂且叫他夏浅吧。

我像一具木乃伊般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微笑的样子像极了这个刚刚苏醒的春天。

我想我这些年我第一次和春天如此靠近,明媚得让我睁不开眼,灿烂得让我无法直视。

第一天的工作是沉闷的,找很多资料,很多旧照片。不过这对于许多人来说也许就是一堆旧照片,可对于我来说不是,那些远古的建筑,古老的传说,还有记忆着远古人类的痕迹的残砖断瓦,对我充满着极大的诱惑,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一刻忽然恢复了知觉,心也有了弹性,我竟然开始强烈地想去一探究竟。

我们的采风,是由夏浅陪同,分别去了几个当地有名的古迹。夏浅一路耐心的讲解,我也随即对这些历史遗迹有了初次相识的美妙。那些都是几百年的老建筑,在那些古老的民宅里,在几百年前,都曾上演过一出出凄美又温婉的故事,我似乎在一刹间,感觉自己原来还是活着的。

夏浅是很贴心的夏浅,有沟沟坎坎,伸手拉一把,路不好走了扶一下。夏浅也是善解人意的夏浅,一个迷惑的眼神,就能知道我哪里不甚明白,一个问询的神情,就能懂得我想知道什么。

那一刻,我已经向自己跨进了一步。也像我曾经认为的这个操蛋的世界更靠近了些。

记忆最深刻的是,夏浅无意间知道我喜欢吃菠萝,所以在我返回南宁时,夏浅买了8个削好的菠萝,装了满满的一食品袋,我就提着那一大袋菠萝回到家里的。旅途上,满车都是菠萝的芬芳,还有夏浅身上,那淡淡的春天的味道。

从那时起,我便开始重新写字,写那些建筑以及建筑里的故事。写完了之后,一一传给夏浅,他不但纠正了错误,还有一些语言上的瑕疵亦都一一帮我斧正,并加入了些许不一样的元素。

    那是我沉寂多年后的第一次写作。

    我受恩于他,却没有说出一句感谢的话,我就那么失去了语言。

    那天晚上,我参加了一个小型聚会,回来的时候,我步行回家,看到自己的影子,长长地被拖在后面。身后是万家灯火,可没有一盏属于我。

    我想,终会有一盏是属于我的。

    昏黄的街灯下,我穿着长裙,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人生。那一天是2014年4月28日。

而后,我们长相往来,用心去感知彼此,在交往中分辨着同类的气息,然后相处,在相处中细细触摸着,迟疑着,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最后,我们无可奈何的相爱了。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彼此的生命,想不爱,已经不可能了。

遇见夏浅是我生命中的意外,那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爱一个人。

可是当夏天过去,当秋天来临,当我一个人站在落寞的街道里看木槿花开的时候,夏浅就悄悄站在了我身旁。

他说无论谁离去,我都会一直在。

我其实不信。我其实清楚地知道自己多么孤独,习惯了孤独,我其实最怕孤独。

然后夏浅就拉着我的手,拉得很紧。其实那时,我只想和他一起看看街道,看看秋天,看看不那么孤独的自己。

然后就沦陷了。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恋爱,我厚颜无耻的称作为“初恋”。

116.8公里,并没有拉长我们的距离,精神上的高度契合,仿佛让我们彼此找到了知音。我们爱得昏天黑地,幸福而张扬,用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来形容那段恋情,都不过分。

我们爱得热烈,投入。最终,还是以惨烈收场。

只是因为,他是80后,我是70后。

其实这个问题也曾经是我内心深处过不去的坎,夏浅一次次建筑我的信心,说再艰难的路由我们一起走,再大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经过很长时间,我战战兢兢的接受了他,但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结,系不牢也解不开。

在他父母以死相逼后的一个月内,他闪电般结婚了,断了我所有的念想。

 分手那天,夏浅坐最早的一班车,赶到我家,不停的说对不起。他说他父母拿死亡要挟他,他明知道这是道德绑架,但他无法拒绝,一面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我,都是她爱着的女人。如果在我们中间,必须要有一个人被辜负的话,那个人,一定会是我。然后他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打得拳头都红红的,我不理他,只是不停地哭。

这横亘在我们之间那10多年的距离,终究是没有办法逾越的鸿沟。

夏浅,当初把我从那个阴森恐怖的活死人墓里拉出来,那天,他又把我重新推了进去。

   戏,远没有生活精彩,这些原本在电视剧里、小说里才有狗血情节,就这么活生生地发生在我身上。

    有些痛,我是不能承受的,比如我和夏浅分手。即使一直寡淡下去,我也从没想过放弃。但是他却不是这么想,他说我既然选择了放弃,我就不能和你藕断丝连,那是对你的侮辱和不尊重,我不可以这么伤害你,你只能是我的爱人。既然做不成爱人,就更做不成情人。

我想我不怪他,我是希望他生活的幸福快乐,只是这幸福和快乐如果不是来源于我,我会有挫败感。

   那段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那段日子,我写了很多故事,每一篇里,都有夏浅的影子。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我选择哪种生活,我都逃不开这个结。是下楼冲去某个目的地,或是坐在电脑前轻敲键盘,堆砌梦想之城,无论怎样,我都沾染一身宿命的味道和浓浓的烟火气。只是,谁也不知道我夜夜踯躅的心事与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柔软,不知我眼眸里千缠百绕的痴迷中那一团似然欲燃的火焰。 这也是我还留着这口气的原因吧。所有的理由归于“不甘心”这三个字。

记得2014年最后一天,夏浅在给我的一封信里写道:在我今后的余生里,不会再有比遇到你更美好的事情。

一切了然。

此后各自前行,两不相欠。

到今天,事情过去了整整四年了。很快就是第五个年头了,我已经可以很平静的叙述着曾经的故事,就像在讲述别人的经历一样,似乎与自己无关。

从2019年起,致死,都不会再提起这段往事。在2019年的临界点上写出这些关于爱情的过去,也是给自己那段情感的一个交代。

自小喜欢飘飘长发,蜿蜒披肩,而我偏偏剪掉了柔长的三千烦恼丝,一袭精短的细发,被挑染成金黄的颜色,耀着一颗寂寥的心。我一直都不露痕迹的生活着,即使重担压顶,即使万箭穿心,就一个人蜷曲在星空下的小屋里自疗自愈。即使要哭泣,也在夜深人静时轻轻悄悄,不被人所觉察,朝朝夕夕,春去秋来。其实,内心里,只想找一个滚滚红尘中不受污染的灵魂,觅一颗历经浊世却始终纯净的心。

夏浅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只要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我不会拒绝恋爱。

  我是一个越挫越勇的女人,我庆幸自己看透了这个操蛋的世界之后,还依然满怀热情的爱着它。

就像北大才女简桢说的那样:心不动便罢,一旦用情,便直将三生十世的身家性命尽皆爱献,可为君生,可为君死,可为君含垢忍辱,以一片不动声色殉身无悔的情涛,不可以言语形容的痴念,君若富贵,便相助施粥放赈,君若沦为踞地乞讨的贫丐,我亦灰身灭智,拖着打狗棒,为君赶狗,从容待君以终老,白首不相离,若有动机不纯者在寒冬里为我放火,我亦宁愿焚书取暖。”

 内心充满着爱的人不会老,即使有一天真的老了,也要妖娆的老去,即使白发苍苍,也要我的发丝充满爱的气息。即使腰弯背驼,我也要在腰弯背驼处,别一枚自己亲手制作的五色蝴蝶结,装饰着永远不会老去的梦想。

你看,我是多么矛盾的一个人,一会即生即死,一会内心又充满爱。这注定了我这一生要自己和自己纠缠下去了。

罢了,闲时一刻,便敲下这些无关痛痒的文字,在自己误入歧途的时候,给自己生命一种提醒,让自己只做自己的天使,用自己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用自己的故事书写自己的传奇。

  

关于死亡:那个谁都逃不掉的归宿 

   2019年,我们除了又老了一岁,还剩下那些未知的生活要去过。

   我很庆幸,我虽然失去了青春,但没有失去梦想。我虽然失去了美貌,但没有失去激情,我虽然失去了年轻的身体,但我没有失去生命。

  在2002年的时候,有人网传说我患病死了,还有网友留言表示惋惜和感伤。这些年,我已经被死亡过两次了,我能好好的活到今天,的确不容易。

  只是,这几年,生命中的挚友却相继离去。

  两年前,我的闺蜜作家张喜欢因为癌症,失去了年轻的生命,2018年年底,我的挚友编剧沙漠,因为突发脑淤血而英年早逝。

    我已经到了一个不断失去、不断面对死亡的年龄。

    除了意外,都是生命自然的规律,不妨笑着接纳罢,因为我们无法改变。

人们习惯在辞旧迎新时彼此祝福,说着唱着庆贺。其实,一年一年生命的流逝中,我们把最应该悲伤的日子用喜悦来诠释。只是,即使悲伤,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认命的笑着照单全收。

我是个怕老也怕死的女人。

我怕老了变丑,怕死了变不成鬼。

但是,怕,有用吗?没有,所以,死亡,是人们最为忌讳的字眼,而我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我从不忌讳讨论死亡。

记得三毛说过:预知自己的死期,是我喜欢的一种结束方式。

我很喜欢这句话,也非常认同。虽然预知死期是也是我喜欢的一种生命结束方式,可是我仍然拒绝死亡。原因很简单,我还不想死。

我爱美,每天出门必然化一个精致的妆容,这是与生俱来的习惯。我记得刚到南宁的那段日子,每天出去找工作,有一次,我去南宁某报社应聘,笔试成绩非常好,但最后居然落榜,事后找到在里面工作的朋友,问及落聘原因,朋友说:“报社领导说你化妆了,看上去不像个好女孩儿”。当时一万头草泥马在心头奔腾,幸好我没被录取,如果真在那里工作,将是我一辈子的耻辱。在很多年后,那个报社的领导换了,曾经有意无意的想要我去他们那里工作,我笑着拒绝,我心里的阴影还在。再后来,那个报社在茫茫的人海里,就消失了。

我想,就算我白发苍苍,我也要做一个妖娆的老太太,就算要死,我也要漂漂亮亮的死去,所以,我必须预知自己的死期,即使不能,我也要时时刻刻让自己保持美丽,从内心,到外表,我不允许自己狼狈不堪的死去。

曾经,多少次我也想中途退场,却始终没有勇气,缤纷的生命,有痛苦,也有繁花似锦,我一直侥幸地等待着属于我的春天,等待着花开,可我却看不得花谢,尽管我深深明了:如果没有花谢,那么花开则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明白,这就是生命的魅力,可我还是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妖艳,在瞬间零落成泥碾作尘,我始终不相信,成泥成尘后,又怎能香如故?因此我拒绝一切生命的哲学思考。

    一直有一个念头,想拍一组风骚美丽的照片,从中选出一种作为遗像。

几天前,我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条信息,以测试人们对死亡的忌惮程度:

 “一直想拍一组风骚美丽的照片,选出一张留作遗像,遗像一定要美,等我死后,我绝不会放一张老态龙钟的照片让后人看……有没有和我一样想法的美女们?”

一石激起千层浪,后面铺天盖地的留言中,除了一个女性朋友很平静的和我讨论关于爱臭美的女人漂亮的死去这个问题,其余的除了“呸呸呸”的,就是说不许我这样说话云云,还有干脆说教的,说什么你还年轻,有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儿子等等不一而足。

我想,我们也许最缺乏的,就是关于死亡的教育。

虽然我们不知道人死后的去处,有没有灵魂,会不会变成鬼等诸多问题,但是我们应该正确、坦然的面对死亡,更不应该忌讳谈论死亡。

就如西藏的藏民族,了解天葬的人很多,但是真正理解天葬仪式和天葬意义的人并不多,复杂天葬仪式,体现出天藏所隐含另一个内容:藏民族对待死亡是一种积极乐观的态度,对未来幸福的憧憬与渴望,不管天葬的方式如何让人难以接受,也不管超度的方式如何复杂,死亡临近时,藏民族也不会过度的悲痛、紧张和恐惧,亲人对亡者都不会过度的悲伤和难过,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在情感上有着美好的愿望,坦然面对死亡,只祈求逝者早日投生福地,进入天堂,并顺利转世,希望来生有个幸福美好的命运。

死,对于藏民族并不意味着生命的终结,而是预示着新生命的开始。天葬文化的核心是灵魂不灭和轮回转世观。即:世界上的生灵都是外壳和灵魂的结合体,死亡只是灵魂与躯体的分离,是灵魂从这个躯体到另一个躯体的转化,无论王孙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在这里都以平等的方式告别自己的肉身,秃鹫食人尸体后高飞天际,带人的灵魂进入天国,终结成善果,让人坦然认识和对待死亡,并赋予死亡以特殊的意义,引导生者向善和自律。

我们之所以恐惧死亡,是因为我们都不相信有来世。事实上,如果人们真的能接受随时都会死亡的事实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世俗的各种欲念看得那么重要。

我信仰基督,但很遗憾,我始终不敢确定人死后是否真的到天堂或者下地狱。所以,我感觉对不起耶稣。

我始终觉得,所谓的地狱,不过是现在的人间,必须经历生老病死伤痛苦难的人间。

我始终觉得,人原本是永恒的,也并不属于地球,地球,是一座永恒的监狱。人是宇宙战争中战败的俘虏,被永久的囚禁于地球,掌管者为了惩罚这些俘虏,又把人囚禁在一具具的肉体里,对待他们所谓的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双重囚禁,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地狱。而且,用轮回的方式一遍遍清洗着人类的记忆。

我的这种理论,在我近期的一部获奖的中篇小说《唐》中,体现了一部分。

我对死亡这个问题,思考了很多,终究也没想明白,索性自己给死亡一个定义。心里明白这种理论也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论断,所以我还是拒绝也惧怕死亡的,但好在,我可以平心静气的去讨论死亡,甚至设想自己将来的几种死法。

不管怎样,该来的都会来。所以,与其惧怕,不如接纳。

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的事情要面对,还有很多的机会,去恋爱。也会有很多来自各处的伤害和困境等着我一一去面对,去执着和坚持。

对于我热爱的东西,即使要历经千难万险,我都永不会放弃。


从2018写到了2019,才写完这篇文字。絮絮叨叨,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没关系,我是写给自己的,我自己不嫌弃。

第一次这样赤裸裸地直面自己的内心,并付诸于文字,也许要赤裸裸的呈现出来,这是需要勇气的。

此刻,已经是2019年1月1日凌晨6:50分了,我是就着一瓶智力红完成这篇文字初稿的。

这篇文字,只有初稿,没有定稿。

往事不回头,余生不将就,再见2018!再见,回不去的岁月……

谨以此文,作为我的前半生的注脚,也献给我永不老去的后半生。(完)

(感谢读完这10938个字的人,感谢走进我的内心,阅读我的人生的你。)

2019年1月1日凌晨6时5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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