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还以为金钱最重要,如今年纪大了,发现这句话一点也不假——王尔德
每一段贫苦的经历对自己来说更像是一段耻辱历史,宁可忘记也不愿提及。却总是不经意的涌上心头,让疲惫的神经倍感压抑。
张爱玲说: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即使是爬满了虱子,至少我也要它看起来华美。
因为成长,自己学会了伪装,不再让伤口暴露在阳光下,取而代之的用外表的光鲜来掩饰内心的血淋淋。
有朋友说:你过的那么幸福,当然不会明白我所经历的痛苦。痛苦本就没有统一的衡量标准,没有谁一定比谁更痛苦,就像没有谁一定比谁更幸福,幸福可以攀比,但痛苦绝对不行。
世间的痛有千百种,有摔跤的痛,失恋的痛,失业的痛,唯有贫穷的痛是最刻骨铭心也是最长久的。
贫穷让自己感到无助的卑微和无能为力的渺小。受够了一日三餐的精打细算,受够了货比三家的精挑细选,受够了为一场不算遥远旅程的省吃俭用,受够了年过半百的父母依旧起早贪黑的劳作。
受够了!
别总以为谈钱是耻辱,没钱才是最大的耻辱。
01
贫贱夫妻百事哀,父亲和母亲在一起已经快三十年了,经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我常常想,两个没有感情的人为什么还要硬生生的组合在一起,分开不是更好么?
父亲是重庆人,从小在山里长大,兄弟姐妹共有七口人。在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靠奶奶一手把兄弟姐妹拉扯大。二十来岁的时候,父亲外出做生意认识了母亲。
母亲是湖北人,我不知道父亲用什么手段,使得母亲迷了心智的,愿意嫁给这个山沟沟里一穷二白的穷小子。
那时父亲家里唯一的财产不过是在半山腰上用泥土堆砌起来的两间粗鄙不堪的篱笆屋。没有领过结婚证,没有像样的彩礼,就这样一起风风雨雨快30年。
我对父亲的好吃懒做极度的厌烦。母亲常在我抱怨的时候为父亲圆场,称父亲以前并非如此。每当母亲回忆起过往种种,我总能在她的眼神中感受到父亲所给予的浓浓的爱。
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医生下了病危通知,需要立刻动手术,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到五成。为了凑够手续费,父亲向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却没能借到一分钱。有人说,这个钱投进去,很可能人没捞着,钱也没了。但固执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弄到了钱,换来了母子平安。
那之后,父亲与亲戚间的嫌隙越发的加深,自己虽然也义愤填膺,但终究生不起恨意。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又没钱。父亲似乎越发的抠门,或许他一直知道钱是个能救人命的好东西。
很多年过去了,虽然自己跟父亲的感情并不深,每每想到当年的事,总能放下一些与父亲之间不能释怀的纠葛。
02
姐姐的事我一直不愿提及,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张熟悉的脸已经变的模糊,我已经快记不得姐姐的样子。唯一记得的是那张早已丢失多年的照片:姐姐抱着我坐在木马上,我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拽着一块钱,笑的格外开心。
我不记得是哪一年,只记得那时候早已从重庆搬到了湖北。那年的雪下的特别大,足足没过了自己的膝盖。一家人还沉浸在送走外公的悲痛中,姐姐却被检查出白血病晚期。这给了伤痕累累的家庭致命的打击。
姐姐住院的那段期间,自己只能偶尔去医院里看看日渐消瘦的她,却终究没能陪在她身边。父亲跑遍了所有亲戚朋友的家,把家里能卖的不能卖的统统卖掉,却还是没能凑够高昂的手术费。
有一天,父亲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张符文,说是一个道士给的,只要贴在患者的背上,就能药到病除。这不过是江湖郎中看父亲救女心切所,毫无同情心的骗了这个可怜之人。
那年冬天,父母将奄奄一息的姐姐接回了家。大厅中央早已准备好一口漆黑的棺材。我知道姐姐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承受痛苦是的自己而非姐姐,如果可以,我宁愿父母将我卖到一个再也见不到他们的村子里,只要能换来姐姐的平安,那就够了,只是终究没能如愿。还是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早晨,送走了姐姐。
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气息一天天的衰弱,知道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在对方闭眼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03
姐姐离开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远离家乡,过起了在外漂泊的日子。虽然那时候自己还小,却也明白离家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避免睹物思人,更多的是为了躲债。我甚至没能跟最亲爱的小伙伴们告个别,一家三口就这样从村子里蒸发。
高昂的债务已不是现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所能承担得起的。债主每日的“登门拜访”,让一家人的正常生活无法继续。离开了湖北,也没有回到重庆,留下了80多高龄的奶奶。
04年,九十多岁的奶奶将她的七个子女告上了法庭。要求履行赡养义务。虽然奶奶跟两个伯伯住得很近,却从不来往。奶奶的这张状纸也仅仅是为了让离家多年的父亲能够抽空回来看看她老人家。那时候一张上百块起的车票并不是小数目,成了回家的最大阻碍。九十多岁的奶奶经常一个人走上几公里的山路去赶集,春夏秋冬,也都只有她一个人。
07年的时候,我曾回家看望奶奶,距离开已有十多年。奶奶只有一间房,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家里没通电,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张铺着破棉被的破旧不堪的床。我推开门,奶奶就躺在那张算不得床的床上,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我,干枯如树枝般的手紧紧的拽着我,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权回来没得?”“权”,爸爸的小名,泪水像洪水决堤般夺眶而出——此刻远方的父亲,你能否能听见奶奶的召唤。
奶奶借了伯伯家的灶台,将家里那块放了很久都舍不得吃的肉给炖了。我能在汤里看到很多烧柴火时所扬起的灰,还是强忍着眼泪,大口大口哽咽的吃着。
离别的时候,奶奶给了我很多自制的咸菜,却成了奶奶留给我最后的味道,看着山头拭泪的奶奶,却成了诀别,从此天人相隔。
08年,奶奶去世了。
百善孝为先,父亲是不孝的,虽然没钱不是不尽孝道的理由,却终究成了尽孝最大的阻碍。
钱并非万恶之源,没钱才是。
当你最爱的人躺在病床上,你却缴不起医药费,当最爱你的人向你召唤,你却买不起一张回程的车票。不要再谈什么佛系,想尽一切办法踏踏实实挣钱才是王道,莫让没钱成为遗憾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