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低谷和别人真的不一样，那些霉是一车一车来的
当交警来到他车前的那一刻，他心里莫名咯噔一声，仿佛全世界都坍塌了
从里面出来，他面临两种选择，但他毅然咬紧牙拼命奔向阳光
熬过度日如年的人生低谷，他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
其实人生的那些苦，只是你想走捷径欠下的债
1
这几年，他的确是糟糕透顶。
他曾经一直是我们同学中的佼佼者。毕业后奋斗1年，就买了车。2008年，买了房。2009年，成为了公司化纤面料业务的销售经理。
2010年之后，他的世界就开始变天。整个国际贸易不景气，他负责的化纤面料那块大受殃及，公司也开始准备收缩。他成了这一轮交融风暴的受害者。从此之后，光景江河之下。
4年前，因为长期两地分居前妻和他离婚了，但他自觉亏欠对方，房产慨然都给了前妻。
3年前，因为理念与领导不和，和领导吵了一架，他离开了呆过10年的公司，开始了漂泊的日子。
2年前，他自创的丝绸品牌，虽然费了很大的精力，最终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散伙那天，等同于净身出户。
2015年一整年，在他人生的到路口，他彷徨挣扎。向丝绸公司投过简历，去互联网公司应过聘，去服装公司面试过市场经理，去印染技术公司竞争项目经理的职位。一连窜的碰壁，使他意识到，他的条件转型太困难。也开始深深地思考自己的优势劣势，最终面对现实，准备重新回归到自己的老本行。
2016年上半年，他应聘到一家面料公司，成为一名普通的市场人员。那年，他35岁，整天和一群90后同时一起打拼业务。生活是一个磨盘。刚入职，他还很不适应从一个负责人到基层员工的转变，更不适应和整整年龄相差十岁的小伙伴们一起共事的那种别扭感。用他的话说，脸上似乎有个面具在那里红着，而且总在那里红着。但小伙伴们虽然年轻，业务能力可不差，两个90后小伙伴在他入职一个月，都斩获了两个大订单。而他，还需要熟悉公司的面料种类，针织手法，印染特征等产品的信息。家里余粮经过这几年折腾，也断了，借了许多外债。生活逼得他放下了面子，一心投入到这份工作中。
他给自己买了十多年都没有用过的笔记本，每天记录那些产品信息，晚上就和以前同事吃饭，请教一些他不熟悉的领域知识。有空，他也跑到厂家，去对比样布的差别，弥补自己专业知识的缺陷。两个月后，他终于开始尝试与客户谈实际业务。或许是急于求成，他在一个月跑了福建、上海、绍兴、宁波和东莞。几乎把以前所有的客户都拜访个遍。但做他们这行，往往需要沉淀至少几个月，才能出订单。这一番努力也仅仅是让客户熟悉了他做的是什么，以及哪些面料品种他们有优势。期间谈下了3个小订单，但和他支出的公关费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他们这一行的销售，走公司财务的报账程序很复杂且麻烦，很多时候，业务员往往更在意业务谈成后的额巨额收益，也就不在意那点公关费。但是，他不一样，他不得不将收集的数百丈票据贴成报销单。
谁知老板看了后说，餐饮费、酒水账目太高，直接砍掉一大半，狠狠地卡了一下，数万元的支出，只能报五千多。他一怒之下，直接撕毁了报账单。同事们劝阻后，老板终于同意给报一万。但他依然断粮了。
更糟糕的是，这几年的不顺，导致他以酒遣怀，常常喝到深夜两点。为了这事儿，他新处的女朋友小真（化名）没少和他吵架。到了六月份，女朋友终于和他提出分手。虽然没有分手成功，但也约定相互冷静3个月。一直到9月份，他开始无微不至地输出关怀，女朋友总算回心转意。男人就这样，稳定了后方，才能够心无旁焉地投入到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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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下半年9月份，有一天他说请我喝两杯。电话里显得很轻松，我笑问，看来最近颇为滋润。他说，谈不上滋润，但总算老天给面，半年辛苦，一个大单即将告成。
他约我在一家我们老家的土菜馆见面，他女友小真也在，两个人笑颜如花，看起来心情很好。几瓶啤酒，三个人，四碟小菜。我们都喝了很多酒，喝到深夜，也聊到深夜。
大约在八月份，他有个原公司的同事小赵（化名）找到了他。小赵原来和他同宿舍，比他入行晚两年。但是，他手把手带他怎么做业务，两个人很是搭档了一段时间，有好几笔订单，都是他帮小赵谈成的。这一点我很确信，他一直是个仗义的人，我刚来杭州不久，准备买房，那时我们十多年没见面的高中同学，吃过两次饭，他二话没说，借了我十万。
小赵在上海做得风生水起，因为偶然听到原同事说起他的事，就主动跑过来见他。一番详谈，他在一个月内办好护照和签证，随他一起到了韩国。一个星期在韩国马不停蹄地磋商、谈判。他终于在小赵的帮助下，打动了韩国三星旗下的一家公司。回国后，他天天等着消息，内心却十分煎熬。既有对这笔订单的患得患失，也有对小赵热情帮忙的愧欠。
“我每天和公司里的人嘻嘻哈哈，但其实，我心里很焦急。你知道，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必须也只有通过订单才能证明自己。”他喝得脖子有些红，眼睛盯着我说。我特别能理解，人生失意的时候，没有比证明自己更迫切。
焦急地等到月末，客户终于发来邮件和传真函，将会派考察人员前来会晤。“这种外贸订单，一般对方前来，就表示非常重视。成功把握在80%以上。”他说。
为了准备客户考察团的接待，他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跑遍了萧山和绍兴的供应商。还特地通过渠道购买了全球五百强制药公司的染料，重新做了一批样品。而且由于这次客户要求的针织手法不同，他不得不和绍兴的供应商沟通。起初，供应商因为做惯了旧有的产品，并不愿意供货，毕竟没谁乐意新增成本，关键他们还不能确定这笔订单能否谈成。他多方打听，才通过四季青的一个朋友，约到这家供应商的老总。但去了绍兴，他在别人办公楼整整守了1天，才见到老总的面，花了一笔不菲的公关费，终于谈妥。
“现在，我收齐了所有的面料样品，也把整个接待过程全部准备好了。这几天，我每天晚上关灯之后，就想着整个过程的每个细节，接机、翻译、参观考察、下榻宾馆、生产、交付等等，我都考虑了好几遍。我感觉我可以倒背如流。”说这话时，他颇有种意气风发的气概。
他和女友小真相视一笑。我从他们眼中看到了热切的希望和憧憬。说起来，他俩相恋三年，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他几乎是最失意的时候认识了小真，但是这三年小真也经历了巨大的职业调整。两个失意的杭飘青年男女曾经紧紧相拥取暖，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而出现巨大的矛盾。曾经吵过最凶的一次，两个人都对彼此说过：“遇上你之后，我就再也没交过好运。”
而那天，他们都很开心。分开的时候，我依稀记得她似乎刚刚换了份工作，正在憋着一股劲准备迎接新生。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人生最倒霉时刻的最后一击，往往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来临。
3
2016年12月24日，正是个平安夜。他约我在一家杭帮菜馆吃饭。除了我，还有另一位高中同学。但这次没见着小真，他说，两个人刚刚吵架，为了不扫兴，我也没继续问下去。
我问他，韩国那订单后来怎么样了。他说一切进展顺利。
客户如期而至，在他妥善的安排下，客人不仅对接待很满意，还获得了比原来成本还低的供货，当场就表示，邀请他去去韩国签合同。不久之后，他还是邀请了小赵一同去了韩国。
这一次，客户客气多了，公司的副总亲自接待，还特地安排了向导陪同他们在首尔游览了三天。我知道，这肯定也是他对小赵的一种报答之一。
“昨天，我刚从韩国回来，今天就是和兄弟们汇报情况的。这次订单，你们猜，多少米？”看起来，他还真有点嘚瑟。
我说付出了这么多，也算是收割了。我猜至少15万米吧。他摇了摇头，说第一笔明年三月中旬交付，其中用量最大的品种24万米，所有品种加起来都30多万米。我吃了一惊，按照以前从他那里了解到关于他那行的情况，30万米，他至少可能有一大笔纯利润。用他的话说，他在公司那些年，拿到最多的一年也不过是这笔订单利润的一半还不够。
我们连忙端起杯子祝贺，替他苦尽甘来而高兴，大家都喝得有点尽兴。
第二天早上，我因为上午可以不用上班，起床就有点晚。结果打开手机看，他居然连着打了5遍电话，都在半夜12点多。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可能坏事了。
我打他电话，没人接听。连着联系了数个同学，都说不知道。我试着打了个电话给他母亲，结果他大姐接的，说昨晚酒驾，被抓进去了。不一会，他女朋友小真也打电话给我，说他给她发了微信，确认了这个事实。
那天，小真跑了一整天终于问清楚关押的地方。但是，判决书很快就下来了，3个月。期间，除了写信，我们无法联系到他。他家人可以探监，但必须在每个月第二周的周二，一次只能去三个人。
我去看过他。和我想象中的不同。他似乎并不太憔悴，但人瘦了一大圈。
他说，那天晚上，他本来准备和我们一起打车回家。但是总想着吵架了想要好好解释沟通。头脑一发热，不知怎么就开车了。在被叫停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手都在发抖。那一瞬间，似乎晃过了很多念头，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觉得自己身体就像被一下子掏空了一样，全身力气骤然尽失。
“你难以想象，起初那几天，我几乎崩溃。没有手机，没有电话，除了被动接收外来的联系，那是一种与世隔绝。业务没法联系，家人没法联系，女友没法联系。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是万念俱灰。刚有点起色的事业，看起来是全白费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我们之间隔着窗，我没法看到他，但略微沙哑的声音，显得有点消沉。
我说，已经这样了，还有更坏的么？你身上有一种别人所不具备的东西，那就是能很快认清自己的处境，很平静地面对。那次大订单虽然可惜，但是你不是偶然猜得到那个机会，而是凭借你的积累。既然这样，以后也依然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他点点头说，后来他想通了，一个中年男人，的确没有权利那么想。他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消沉。在里面每天有大量的时间，每天就坚持健身和跑步，也开始尝试梳理自己脑海里面的一些事。他要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最不堪的处境过得最充实。
“你不用担心我，我其实挺好，没那么容易垮。不过，里面太无聊，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买几本书寄过来。”分开的时候，他对我说。
我买了三本书，不过到底没有寄到他手上，因为那也是不允许的。
4
2017年年后，我们在一家老家土菜馆为他接风。
他一口气灌了三大杯啤酒，我们默默地陪他喝完，我知道他这是庆祝重获新生，那天他刚刚从看守所出来。沉默了很久，他吐出一句话：“好喝啊，久违的味道。知道吗，从里面出来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有一个特强烈的呼喊，终于自由了，自由的感觉真好。我这一年，要好好拥抱新生。”
我想，他吐出来的，绝不止这些，还包括过去三年的晦气。“当人生特别糟糕的时候，要相信你一定会慢慢好起来，因为已经坏无可坏。我算是彻底服了，从没想过这句话居然真的说给我听了。今年，我要从这里站起来，你们给我作证，就用一年时间。”
认真誓言的背后，如果不是堕落，就是比誓言更可怕的认真。
后来，我们陆陆续续见过几次面。他没有回到原来的公司，而是辞职和几个小伙伴合伙成立了一家新公司，但做的依然是本行。压力也的确很大，但凭着以前积累的人缘，他借到了一笔启动资金。一年来，他几乎一直在重复去年的故事，但更加努力：每天决不允许自己6点之后起床；喝酒在里面三个月已经戒掉了，除了接风那天，再也没有开过戒；每天1小时健身跑步风雨无阻；微信聊天也变成了与客户的互动。将近年关，他终于拿到了全球五百强公司在华东区的面料订单。
我们端起酒杯，酒杯里的农夫山泉波光盈盈。
他说，你知道吗，这几年来我曾经想过跨界，想过去做看起来特别热门的事情，一次次失败，那是心灰意冷，总认为是上天对自己不公。最终，不得不面对现实，不得不做回了老本行，但这两年我算是悟出来了。
有些苦，只是偿还自己以前想走捷径欠下的债，偿还的方式，不过是认真两个字。
如果非要说得更透彻，那就是“极致认真”四个字。
我不知道跨界对不对，但我更相信，所有成功的背后，只有“极致的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