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月稀寺内,云烟氤氲,梵音阵阵。
在一尊金身大佛的下方,一个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持木鱼,口诵真经。
和尚身旁站着一位身姿妖娆的女子。她用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声音时而甜腻地呼着“阿呆”,时而悲切地喃喃着“熠···”。
“嗒嗒”的木鱼声时疾时缓,听得出主人内心十分不平静。半晌,那木鱼声渐渐悄不可闻。和尚的双眼仍然紧闭着,脸上却不知何时已扭曲成一团。他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轻轻低颤抖着——看得出他很痛苦,联系到他身边的女子,或许,他在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世纪。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睛透露的是毫不掩饰的深情,深情的背后是他人难以理解的忧伤······
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许久,泪水倏忽汹涌而出,他艰难地站起身,颤抖着将手抚向女子娇艳的脸蛋——然而,就在他手指触到女子冰凉的肌肤瞬间,鲜红的血液却顺着他干枯的手掌流了下来。
女子就像一朵正迅速枯萎的花朵,她的全身开始疯狂地往外溢血!但她却像未曾察觉,只是看着他温柔的笑着······鲜血溅落在地面上,像是一朵朵绽放的红莲,映衬着女子的笑容,显得越发凄美。
她抬起手,像是想要最后一次抚摸一下他的脸庞。但她的手刚刚抬起,整个人却忽的像花朵一样凋谢了——大朵大朵鲜血,像是片片飞舞的花瓣,在这庄严的古刹内肆意飘洒······渐渐地,鲜血不再涌出,她的身体像是在一瞬间聚起千万点星光,又在一瞬间全部黯淡,既而消散。
他拼命地挥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到,他绝望的嘶吼,但只有寂寞的回响。许久,许久,他终于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往事如汹涌的洪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一、人生若只如初见
“古秦有树,名之为夭,其冠若城,其枝似衢,夭有灵而通人性,庇佑苍生,顺调风雨···”
“阿公,阿公,爹爹说夭是桃树化身,这是真的吗?”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仰着头,用清澈的双目看着老人。
“原来夭是桃树呀,它那么大,结的桃子一定很好吃”一个有些傻气的童声响起。
“阿呆,你就想着吃···”女童瞪着乌黑的眼睛,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正留着口水的男孩。“它开的花应该很好看吧,阿公?”女童眨着好看的眼睛,满脸期待,甜甜的问道。
“咳咳——两个小娃娃,还听不听老夫讲了?听的话,就乖乖坐着,别说话!”老人忍不住对着两个小孩吹胡子瞪眼,两个小家伙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互相对视一眼,乖乖的安静下来。老人润润喉:“小家伙,其实刚才你们问到点子上了,这夭啊,确实是棵桃树,但是它却并不开花,更不曾结果,几千年来一直如此,直到······”
“国师,我让你寻的长生不老药可有眉目了?”秦国君,赢,急切地对着前方鹤发童颜的道人问道。
“皇上洪福齐天,这长生不老药还真给贫道寻着了!”道人一手捻须,脸上掩不住的得意。
“哦——药在何处!”赢激动地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欣喜若狂的问道。
“皇上,这长生不老药啊,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国师一甩拂尘,脸上露出了神秘而富有深意的笑容。
赢想了一会,结果毫无所得,于是急切的催道:“国师,别卖关子了,快说!”
道人却不直接回答,反问道:“皇上可知‘夭’的来历?”
见皇帝仍是一脸疑惑,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那‘夭’是九灵太妙龟山金母下昆仑讲法时遗落的一个蟠桃之灵········它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果熟!那蟠桃,常人吃了,能长生不死!仙人吃了,能参悟混沌·······极是玄妙!”道人说着,脸上不由露出了痴迷之色。
赢大惊道:“你是说要动它?但那可是护佑我秦国千年的神树啊!”
道人并不理会,只是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赢面色阴晴变幻,脑中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许久,贪婪和欲望终于还是在赢脑中占据了上风,他朝道人点了点头,沙哑着声音道:“我赐国师密旨,有调动百官之权,取药的事就拜托国师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得九灵太妙龟山金母法旨,古树‘夭’乃妖孽所扮,潜修千年欲为祸人间,今朕特命国师持法宝斩之,任何人不得阻,违者皆斩,钦此——”
道人手持圣旨,他的左右站着两个侍童,一个手捧金斧,一个手持拂尘。在道人的前面跪着黑压压的一片人,为首的是一个文官。
“国师,这·······”那个文官抬起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那可是‘祖树’啊!秦国世世代代得其庇佑的祖树啊!”他的声音颤抖着,透着毫不掩饰的惊慌。
“怎么,王大人想抗旨?”道人淡漠的瞥了他一眼。
“臣······不敢·····”
“那就劳烦王大人带路吧,那些刁民如果胆敢阻拦”道人顿了顿,一脸煞气道:
“那就——全部杀了!”
参天的古树下面,遍布着尸体,鲜血染遍了这个曾经的圣地。
古树前边一个僧人正和官兵对峙着。
“截,你放着好好的天音寺住持不当,却偏要来这违抗圣旨,你是想血染浮屠么?”道人冷笑一声。
“阿弥陀佛,贫僧早已辞去住持一职,如今只是天地一散僧。”
“呵,看来你是想顽抗到底了?”
“截虽入空门,但‘知恩图报’四字或不敢忘,贫僧幼时幸得神树庇佑方得幸存,今神树有难,岂有退让之理?”
“好,好,好!”道人退后三步忽然厉声道“放箭——”
霎时间,无数利箭刺破空气朝那僧人射来。
那僧人却并不惊慌,只是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那声音初时极细,但片刻间却变得如雷鸣龙吼,有崩山裂地之能。那些箭枝到了僧人跟前时竟都已被震碎。
道人看着眼前一幕,神情一变。“原来是个有法的高僧,却是贫道走眼了······但如果你只有这点道行,今天贫道说不得就要屠了你这妖僧!”道人从侍童手中拿过拂尘,念了句“无量天尊”。他的身体竟一点点浮上空中,待升到半空时,他稳住身形,一甩拂尘,那原本平淡无奇的拂尘竟骤然变长朝那僧人打去。
僧人脸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他踏着似缓实疾的步法,一次次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拂尘的攻击。
道人冷吭一声。念了句“临”,那拂尘忽然消失,再现时已到僧人脑后,危机关头僧人头也不回的朝身后扔出手中那串念珠。“砰”的一声,拂尘被击退,念珠却也已被打碎。
道人收起拂尘正待乘胜追击时,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却忽然间乌云滚滚,电闪雷鸣。
“不好——这‘夭’竟成了精,想借机渡雷劫·······这可不成,让它渡了劫,我的蟠桃哪去要。”道人心念电转间,撇下僧人不顾,却一指点在那金斧上,口中念念有词道“九灵金母,急急如律令”,他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在那疾飞过来的金斧上。霎时间,那金斧金光大放,蓦地一闪已然到了古树上空。它越变越大,眨眼睛已然变得如山如岳。漆黑的斧尖闪耀着危险的光芒。
道人双手飞动,呼吸间已结出一个非常玄奥的法印,“疾”,他厉喝一声。那空中的巨斧仿佛听到命令,携着雷霆之势瞬间朝古树斩来。
“轰——”一声巨响,整个天地似乎都裂开了,强烈的风沙令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待众人再次睁开眼时,那巨斧已然消失,古树却是仍然安然无恙。再细看,却发现那僧人正一手扶着古树,胸前已然裂开一个巨大的伤口,眼看是不活了。
“你——该死!”道人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怒,手指颤抖指着僧人,正待再说什么,天空中忽然劈下来一道水桶般粗的雷电在那树上。然后众人便闻到一股异香,所有人精神随之一振。抬头却看到永生难忘的一幕——只见那古树上不知何时已开满了一树桃花,那花是桃花,
又不是桃花,更娇更艳,有种令人沉醉的魔力。
但花却是刹那芳华,转瞬间却就全部凋谢。漫天的花朵绕着古树飞舞,那树竟然拔地而起,飞向空中途中,身子却是越变越小,弹指间,偌大的一棵树就变得只有一个正常人的大小,很快那漫天飞舞的花朵就将它团团包围,外面的人再难看清里面的情况·······
“哎呦,大小姐,可找到你了!夫人正等着你用膳呢,快跟我回去。”一个老妈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再次打断了老人的叙述。
“啊——这么晚了,不要,我还要听故事,陈妈妈您回去跟母亲说,我就来,让他们先吃吧。”女童嚷嚷着,舍不得走。“是啊,是啊,我还想知道夭最后怎么了呢”男童也在一旁帮腔。
“闭嘴——阿呆!”老妈子生气的瞪了男童一眼。然后复又转过头对着女童软声道,“我的小祖宗,这可不行,你要再不回去,夫人等下又要罚我了。”说着,她又转过头对着老人求道“陈先生,您看下次再讲,成不?”
老人点点头道:“两个小娃,天也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阿公下次再跟你们讲。”
“好吧——”两个小童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老妈子一把抱起女童,便向远处走去,男童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几个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老人的视线中,原本热闹的院子顿时又冷清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