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停留下脚步路人，嘘
看这夜色已经升起
黑暗泛着紫边已经感染了整个星空
听，这儿有玫瑰滴落在头骨上的声音，你听
不知名的精灵才刚要从泥土中苏醒
过去的回音上演在每颗空洞的梧桐
那些凄凉的故事被人改编成了童话
而小孩们依然不肯从坟墓前路过
来吧，路人，跟随我
我们去到月亮上
去到所有诗人都渴望触碰的地方
那里埋藏着所有的荣耀和黄金
我们会像所有的君王或是小丑
跳起死亡之舞，跳起祭奠的舞蹈
在别人不曾看过的舞台上
嘿，路人。夜已经深了
可是我看得出你没有一点睡意
什么，你竟被那空的墓穴吓坏
咯咯，那正是为你而掘
----------题记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它像一道顽固的暗焰侵蚀着我的灵魂，如果我也有灵魂的话。
记得心理学上有这么一种说法，你若是对一种东西上瘾，那必然是你在社会中缺少着另一样难以弥补的东西。大人们总是认为青春期的少年太过易变，而不管是雨季还是花季，只要静静等待它们自己凋零，果实终将落地。当我正处在这样的年龄，自身欲望开始凸显，自我意识开始浮现，可我接受的传统教育并没有告诉我火是烫的。我仅仅把这些欲望当成罪恶，每次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地绞尽脑汁，心理的厌恶和压抑就不可阻挡。对于错误的事和正确的事，大人们并没有比孩子们教给我更多。我在其他人身上找到了或多或少的矛盾，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告诉我答案。然而自身的欲望需要释放，于是我做梦。和普通的梦不一样，也不尽然是单纯地春梦。
我沉迷在了梦里，可是并不满足于那些人们常做的偶然的美梦。特别是我发现了自己能控制梦境的能力以后便比常人更加依赖幻想快感。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除了简单的几个词语，我无法再次描述那梦的绝美。最初的时候我把梦建造在了月色下的草原上。狂欢的舞会在那里举行，人们扮演着小丑和绅士，我们在星空下举着双手。所有人都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彬彬有礼，而我自然是他们中的一员，我融入了这个精英圈子里---是真正地融入，我能和他们交谈在现实中已经没人喜欢的爱伦坡，而他们也回敬我莎士比亚的妙句。在男人们的一旁，女人们嬉笑着撒娇，追逐，令人面红耳赤，她们的舌尖能弹奏出八音盒清脆的乐音。然后如捕捉不住的风，从我的指尖划过，留下手绢和芳香。当时的我没有任何性的了解，仅仅是那些女人们的一个吻和紧抱的躶体，就能让我乖乖地全吐出来。如果这只是一个年轻人愚昧无知的白日梦，那最多只能算“不健康”的习惯。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我那极乐空间里的体验开始真实地比现实更加真实。渐渐地，梦里的自由让所有的束缚开始解放，我任凭自己的性子在莫名的享受中放荡。不再是这么温和的场面，原谅我不能再次复述那污秽的场景，我的想象力在这无用之事上倒帮了不少忙！
可是，虽说心里略有不安，但自从我开始编制自己的梦境以后，每个沉闷的白天都变得像枷锁一样，我染上了思想上的怪病。周围的人看不透我空洞的眼神里隐藏的秘密宫殿，而我的沉默寡言让本来不算太坏的人际关系变得紧张。我开始连在和别人交谈的时候都带着梦里亢奋的幻想，每个和我交谈过的人绝不会觉得那段时间的我是正常的。我的学业自然也是一落千丈，无论是老师还是父母都不曾发现我有着任何当时年轻人沉迷于电脑游戏或是网络小说的痕迹，对于我来说那种“沉闷”的东西不能称得上是让人着迷的享受。我依旧每日“刻苦”地专心学习，他们自然看不见我的宫殿，我曾试探地询问关于梦境的话题。可是无趣的成年人竟没有一点浪漫！他们只能把对我的压力过大来解释我的突变。
慢慢地，没有人责备我，每当他们毫无表情地说着鼓励的话，眼里不时闪着焦急的目光。嘿！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在完全丧失动力之前，我也曾试着控制每天的梦境不至于太过放纵，可是成绩的回升依旧太慢。所有的成年人不再关心该死的分数和我。孩子的目光总是被成年人的目光引导。我无心和任何人起冲突，在我写着作业的一个自习课上，后面的一个蠢货用他讨厌的猪蹄一次又一次地踢我的凳腿，以此逗乐他周围张着嘴大笑的猪们。我想克制心里的火，我恨恨着看了他一眼
“他妈的别闹。”
“嗯，，，你继续。”妈的！我看着他还捂着嘴！
我转身继续烦躁地面对纸上莫名其妙的符号，咚！那个婊子一脚踢掉了我凳子，把我放在地上和嘲笑声中。我的理智和身体一起撞在地上。浑身的血都灌到了脑子里。我起身右手拿起板凳，用能用到的最大力气把凳子往他脑袋上砸去。
人真是善变的动物，前十秒大家还在开心地笑着。现在剩下尖叫和一滩血。之后的时间我没有一点感觉，直到躺在床上，一股未有过的放松和空洞灌满房间，我只能凄惨地笑着自己走到了这一步。
在第二天的晚饭饭桌上，我机械着吃着能让人活下去的东西。父亲疲惫而暴躁的眼神不时瞟过眼前这个日渐消沉的儿子。我狡黠地故作谦卑，像往常一样低着头不说一句话。看着他的嘴唇蠕动，却又突然悲愤地无可奈何，心里不免也涌上了一阵伤感。可是他的目光却又冷却下来，冰冷地盯着我，“没出息的废物，恶魔！”。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这样描述我。哽咽的嘴里灌满了泪和腥味，一个父亲竟然这么描述他的儿子！他这么说完全没错。我被噎地吃不下饭，母亲懊恼地白了父亲一眼却也没有说半句安慰的话。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整夜都在发抖。到了平常做梦的深夜，我却异常亢奋得无法入睡。父母已经查过了寝，我光着脚跑出了家门。在阴暗的小区，我才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夜晚。银色路灯冰冷，身后随时有雾，假山石头上没有月光涌出，相反，缝隙中潜伏的，恐怕只有毒蛇。我的后背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抚摸，从路旁散发一股浓烈的腐烂水臭。如果说在还有一丝倔强拉着我故作正常地继续探险。那突然跳出的黑猫吓得我失了魂。它的脑袋病态地向两边怪异地扭动，眼睛直接穿过我的背后，我似乎看得见它嘴角刚擦干了血迹的污渍。我吓得头也不回地朝着光亮用尽了全力跑过去，因为无论我跑得再快，除了风，还有什么的东西失踪紧紧吸附在我的后背。
等盖在被子里我才能稍稍安心。缓过神来，我又想起那两个字“恶魔”，只是此刻，我并不是怀着憎恨或者丝毫悲哀的心情。我恐惧地不时起身巡视房间的四周。墙壁里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窜进了耳朵里，噼啪，噼啪。就像趁着人们都熟睡了，一些东西悄悄地活动。疲惫和恐惧让我本来麻木的神经被拧成了一个即将崩断的细绳。我宁愿彻夜未眠，也不愿意在坟堆里入梦！。
我本以为有了梦里的极乐世界就不需要向现实渴求安慰。可是，当我拖着异常疲惫和亢奋的身体回到现实的时候，我的周围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办法把这种事告诉任何人，因为我看着他们的眼睛里不时地捕捉着能成为话题的东西。我只能独自忍受着一整天的疲惫生活和恐惧，我知道他们想看笑话，但我并不想再次成为笑话。现在想起来，要是当时能放下敏感的戒备陪着别人一笑了之，也许，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可是，当时我充斥着一种莫名的高傲，我愚蠢把自己和所有人都对立了起来，却没有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格格不入，哎。
到了傍晚，惨淡的夕阳没有一点血色。整个房间充斥着病态的光，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我想趁着这光还未消散就躲进安全的梦里，于是，便早早地道了晚安。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折磨让我很快就进入了梦里。我回到这里，只是看着梦里的他们按照剧本继续上演，而我在狂欢的岸上虚弱地喘着气。和现实里看不见我的人们不同，没过多会儿他们似乎就发现了主人的消失。一群彬彬有礼的绅士和小姐们热切地关心我。他们焦急而不失风度地讨论着是不是美酒不够香醇，或是音乐不够悦耳。我只是略微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听着这群幻想中的人按照我想听的话辩论。可是，一个从未有过的声音却在人群里响起。“我猜，您一定是嫌节目不够尽兴”一个幻想里的女子说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话。说完，她把身旁的一个绅士捆绑在地。我的神经突然为之一颤。那名男子遇到这种不在剧本里的情况恐惧地望着我，脸上写满了和我昨晚一样的表情。我本想叫停这场意外的闹剧，可是干涸的喉咙并没发出半点声音。我看着周围的人们在那名女子和被捆绑的人周围围成一圈。她用那柄大马士革钢刀一点一点地把刀的花纹划刻在男子的后背，每一滴鲜血都从刀尖一直流淌到女子羊脂玉般细腻的手上，却不留下一点红色的痕迹。周围的人们笑着，尖叫着，荒诞地为着异常残忍的暴行欢呼。而这荒诞的场景，甚至连中世纪最糜烂，最黑暗的时候也未曾听过。此时，就在我的梦发生。那位被捆绑者已经不是个绅士，他的脸上，浮现着现实中某一位人的面容。我想，这只是梦而已。我干涸的喉咙发出了笑声，哈哈哈哈哈。一种恶意从后背爬遍了我的全身。全场所有的人跟着我停了一下。然后，再没有比这邪恶更真实的笑声突然爆发出来。没过1分钟我的眼睛就被迫在亮光中醒来。
我的父母站在床边，我向后缩了缩，觉得那一耳光一定会如期而至。我差点哭了出来。哈哈哈哈哈，你一定觉得好笑。我觉得，当夜，我是猎物。
我妈拒绝让我去看望精神病医生，再者，我们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精神病医生，人们都在养活肉体，谁他妈有功夫关注你脑子有没有毛病？我过了3个夜晚不敢睡觉，每次在白天醒来，看见周围人们的眼神，我也无力应付，我只能紧绷精神。直到三天后的黄昏我终于忍受不住。再次如梦，如同我猜到的结果。那女人正等着我。而那可怖的内容竟变本加厉！
我自然是感受到了这场荒诞的梦的异样，我自己的恐惧一点不比被害者少。可是我歇斯底里地笑着，然后更加地怕着，一种异样的快感和美感同样也从其中涌现而出。罪恶和欲望一起喷发，我想先吠两声！看那些婊子见到我是什么表情！看蠢猪的脑袋会不会从他头上掉下来！
随着狂欢走到了顶点，所有的神经都脱离了身体。突然间，我像是断了电一般“醒来”。一股寒意冻结了所有的理智。另一个意志！！或是什么东西强烈地争夺着我的身体，绝望的疯狂摇晃着我最后仅存的意识，我的嗓子完全无法呐喊。眼睛拼命撑着眼皮，却发现只能看到模糊的画面，甚至，能看到眼睛的椭圆轮廓就像在身后透视一般！整个世界的线条崩塌了，一种夏日被火焰炙烤的扭曲充斥着整个房间，因为此时恐怕不用看表也知道，现在正是深夜。将死的夕阳已经死透了，那些丑陋的东西从表面浮现，视网膜上似出现了好多黑点。我丝毫无力地维持着清醒，汗水和热气在被窝里凝成了冰冷的雨滴。此时，那个冲击我的意志渐渐冷静，我知道，它没有离开。它依旧潜藏在某处，似乎说着“嘿，宝贝儿，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从那晚开始，我每天都只能从傍晚睡到半夜，然后必然会被同样的梦魇惊醒。每次梦魇都在觉得自己即将快要死去的时候突然沉默。现实中的人们在正常地笑着，哭着。我沉默地听着老师在讲台上朗诵的那首
《严重的时刻》：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间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我听着，面无表情。鼓起了掌声。
安全的白天，我偷偷地看着现实中那些出现在我梦里的面孔，那些辛辣的刺激让人脸红。可是却让人期待每晚的“节目”，那些唯一的安慰。那些“节目”愈加刺激，而每晚的梦魇愈加严重。甚至在一周以后，我每晚饱受刺激和折磨的精神持续不断地异常亢奋，似乎一旦冷静下来就再也不会醒来。我干脆任由别人把我当成疯子，哈！也许正是个疯子。我仔细地记着那些人嘲笑我说话时的颤抖，嘲笑我不知所云的消极言语的人们，然后把他们交给梦，交给夜晚的“节目”。一直到最后一晚。
我似乎在这种接近常态的恐怖里找到了一切秘密的答案！在梦里我反而呼叫着，带着渴望要求更多的“节目”和恐惧！我像个留着口水的疯子，疯狂地，疯狂地夺过了刀，哈！来我们跳起舞蹈！在持续的疯狂中，那晚我的亢奋到了极点。然后，什么东西从后背被甩了出去。
他重重地摔到地面，一个男子的裸体慢慢站起来，优雅地走到刀前。
我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能言语。他一片一片把自己的身体削下来喂到嘴里。用那张我的脸笑着看着我。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被吞噬殆尽，剩下的东西跌落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