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发小阿超约见于深圳京基大厦正门广场,十年未见,彼此容貌竟没多大改变。
广场上播着音乐,喷泉池里的水随着音乐起伏。
阿超穿着一件亚麻西装,皮鞋系带,已经是中年人打扮。脸只是比幼时大点,眼神飘忽一如从前那么单纯。
『什么时候来的深圳?』我问。
『刚来不久。你呢?』
『在这边工作了有两年了呢。』
我想起十几年前,我们在老家的学校念书,感情很好,我常去他家,夜了就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他妈待我极好,他有个哥哥寄宿在外。没见过他爸,据说常年在武汉。
那时候我们迷恋beyond,迷恋黄家驹,『海阔天空』也好,『大地』也好,用磁带机放来听。
后来念了不同的高中,再后来是大学,过年回家偶然碰面,再后来渐至于无。听说他们举家搬到了武汉,留下老房子空着。
我问候他爸妈安好,他叹气说他爸前年车祸去世,他妈妈从此精神一年不如一年。
我想起夏夜里我们在门口打牌,他妈拿了一张蒲扇在旁边坐着,笑声传到马路那边去了。
『结婚了吗?』
『结了,刚刚离了,我不想留在武汉,就来深圳了。』
『怎么又离了?』
『她嫌我赚钱不够多,天天吵架,还骂我妈。』
『结婚前没彼此了解过吗?』
『我们是闪婚。那时候爸爸刚刚去世,妈又成天哭,最遗憾的是没能让爸爸看到我结婚,后来认识这女孩外表看着挺文静的,接触了几次就结婚了。谁知道一结婚就变了,整天的闹脾气,又不出去工作,妈说她几句她反而骂回去。她性格极其古怪,只爱躲在屋子里面打游戏,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有一次发脾气,一脚踢在猫身上,完全不顾死活。个性非常偏执,对待她自己父母也是这样。』
我无法将以前这个懦弱男人,与以前聪慧开朗的他联系在一起。有一次我们走在乡村路上,头顶的蓝天明净美好,他告诉我有一个方法能够预防近视。
『什么方法?』
『多看看天空啊,还有比天空更遥远的了么?』
要说比天空更遥远的,那就是人的命运。
『你们有小孩吗?』
『有,婚前她告诉我怀孕了,我也急着结婚,就结了。我也不确定这个小孩是不是我的,我们在一起的次数可以数手指。结婚第一年,和我妈关系还挺好,生了小孩之后,又哭又闹的,抱了小孩回娘家去。要离婚,把我的银行卡也拿走了。那卡里还有十几万。』
『那为什么不要回来?』
『她威胁不让我妈看孩子,说再骚扰她就拿刀同归于尽。我妈已经被她气到高血压病犯了,我也不想在纠缠下去,就和她离了。好在房子她要不走,我现在每个月还要打抚养费给她,不然她又要去我妈那里闹。实在没办法,我就逃到深圳来了,有我哥在,她把不敢把我妈怎么样。』
我当时在场一定会给这个神经病巴掌,可是,连当事人都没法理清,我一个外人又搅什么局呢?
『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在深圳找了工作,以后就在深圳立足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说到这里,阿超垂下头思考起来。广场上人也多了,小孩在广场上欢叫。
回不去的少年,躲不开的命运,以他的性格,难保不会再遇到同样的烂人。
只希望他今后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