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取纱布的时候,我真的还没有发现,只顾着赶紧睁眼,满心狂喜,终于又能好好看世界了。岂料,乐极生悲,今天早上在镜子里猛然看到,我,右眼,唯一剩下的双眼皮,不见了。
我手里的一团纸扔过去,镜子纹丝不动。
就说嘛,双眼皮这东西,终究,跟我无缘。
我记得我家里有一张非常有代表意义的照片,有印象的同学自己心里鼓个掌。就是那种老派照相馆,背景统一的是山水背景板加珠帘屏风,小朋友眉心一颗小红点,手里拿着一朵小花花或者一辆小车车,昂首挺胸地站得笔直,天真的双眼懵懂地看向不知哪里的远方……
这个镜头被我记到现在,不单单是因为记录了我的童年,而是这个照片上,我的双眼皮,贼拉明显。是为数不多的证明我也是天生双眼皮的直接证据。
可惜啊,我爸妈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越长大我的双眼皮越会捉迷藏,而他们的越来越明显。
在我上中学以后我的左眼就直接变成了单眼皮,只剩下右眼双着,独独的,倔强的。有一次跟人家开玩笑说,我如果是失踪人口,寻找我的显著特征就是左眼尤其单,右眼尤其双。我无言以对,默认了。
那这次到底是怎样的呢?我到现在都不确认跟生病有没有直接影响。
初十那天,生病的老爸出院,给他办理完手续,刚出收费大厅,一推门帘,外面的大风扑面而来,阳光有点儿晃眼,我不禁用手揉了揉眼睛。当天晚上就觉得眼睛不舒服,总有东西磨着,膈着。点了眼药水缓解得也不明显,就早早闭眼睡觉了。
原以为之前照顾老爸,熬夜熬的,休息一下就没事了,谁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右眼就膨胀了,确切地说,是右眼皮肿起来了,就跟那种有毒蚊虫叮咬过一样。不能摸,不能碰,跟受委屈了似的,眼泪似泉涌。心惊胆战地去了医院,医生拿了个手电筒,翻开我的眼皮,光一扫过,眼泪继续唰唰地流。所谓无声的哭泣,就是那样的吧。
检查的结果就是,眼皮上长了两个疱,一大一小。我问医生怎么办?他轻描淡写,用刀割开,引流出分泌物就好了。用什么割?我问地小心翼翼。用刀啊。我抬眼瞥到了他后面操作台上的治疗盘,明晃晃的,我咽了一下口水。借口跟家人打电话,赶紧溜出来。
眼皮上动刀,之前我听过见过,可是我不敢,也不想。
悻悻然回到家,问老妈怎么办?她说了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话。你是不是看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哎哟喂,我的老妈,真是又气又好笑。人家医生说了,是细菌感染,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伪科学。
虽然她揶揄我,不过还是带我去见了一个老大夫。那个爷爷我是有点儿印象的,小时候腿伤的膏药都是他弄的,多年不见,头发全花白了。
听我道明了来意,跟之前在医院一样,爷爷也拿电筒照了又照,然后转身进里屋端了一个盘子出来。他让我闭上眼,我就乖乖闭了,只听见撕纸的声音,戴手套的声音,还有各种瓶瓶破碎的声音。紧跟着他又翻开了我的眼皮,点了东西进去凉凉的,过一会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眼皮上刮了一下,然后就放开用纱布块盖上了。整个过程真的是几分钟时间,可是我屏气凝神,呼吸都不敢大口。当爷爷说好了的时候,我看到我妈正在跟爷爷道谢。
走在路上,我妈小心翼翼问我怎么样,我说还好啊,一只眼睛看地面除了视野小一点,别的没什么区别。
真的,以前很多人都说残疾人怎么怎么的,我现在亲身经历告诉所有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大家看到的是同一片天空,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最开始顶着右眼的纱布包扎出门,遇到的人都以为我怎么了,甚至问是不是被人打了,我哭笑不得,索性后来我就不出门不应答了。不过前些日子,我真的适应了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
昨天去爷爷那里拆纱布,刚揭开的一瞬间,阳光咻一下钻进来,我又一下子流泪了,老妈紧张地说,是不是没好啊?爷爷笑了,没事儿,她激动的。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真的是完全好了,流过泪的眼睛,就像洗过的天空,很是舒服。
可是今天,我就发现了这个大问题,我防走失的显著特征没有了,结合我左眼皮消失的轨迹,右眼皮估计是永久再见了。翻来覆去,思前想后,懊恼了大半夜,总算是平静了。
说真的,以前有段时间真的羡慕过那些双眼皮的女孩纸,以至于差点被人怂恿去把我的左眼变魔术,幸亏抵制住了诱惑,没有去。
有人说过:“现代人越来越不肯探索自己本身的价值,过分看重他人在自己生命里的参与值,所以越来越盲从”。其实现在,在我看来,你越不了解自己,越容易羡慕别人。
行吧,以后再也不用争辩了,就安安心心做个单眼皮真主吧。你好啊,我的单眼皮女生。我对镜子里的自己,大声说。 (2018.03.05虞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