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秦淮

秦淮,联系着国人最隐秘的神经部位,绮丽中带着惆怅,半江瑟瑟半江红,好像一场含着泪水的梦。秦淮,总是让人心里沉甸甸的,茶馆的弹唱里,压上了多少风流韵脚,静默的江水中,销蚀了多少峥骨红颜。

但是秦淮的出场,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景致只是摆设,她所有的展示,靠的是旧式庭院里一针一线的女工刺绣,游弋江中一弦一柱的渔船琵琶,雨檐下一笔一画的凝眉工笔。当地人一张口,就是古装戏剧里唱词味道,甚至沿街餐馆开笼的那股香气中,都能闻到这座城市久藏的陈酿。这一切的出场秀过后,眼花缭乱千帆过尽后,会突然觉得,眼前的江水中,灌足了风尘风雅,乌篷摇橹的节奏平平仄仄的仿佛一首旧体音诗。秦淮是一套苦心经营的光影戏法,是一个执拗的孩子,拉着你生生的在历史中穿越。总之,秦淮的美妙不在景,所有的美都化在人的身上,一点一滴,平平淡淡,就像当地有名的汤包,朴素的外表下,埋藏了多少天然厚味与情怀。

秦淮的情怀在于怀古,金陵怀古,怀的不仅是兴废,还有爱情,所以至今不废。这座城市发生的种种历史悲剧与动人的男女之情交织,构成了一幅幅感人的戏剧画面,思绪回来时,眼前却又是安安静静的亭台。平静是生活的常态,世上本无持久如新的浪漫,李香君、柳如是,芳华落尽,眼前泛绿的秦淮河承载了太多这样的青春韶华,而人,却留不住当年一丝的桨声灯影。但是有时,只为那一瞥,或是一颦一笑,便是十年百年的刻骨,胭脂红唇,曲水流觞,都幻化成了歌声里的虞美人、声声慢,雨声里,落暮落暮,争渡争渡,料想等在春闱里的红颜,期待归人的红颜,应能听到窗外的雨,一滴一滴,敲打的古典协奏。

其实,我一直想说的是秦淮的改变,现在的她显得更时尚、更现代,更具正能量,虽然往日的大风大浪,她丢掉了太多的烟雨楼阁,但她依旧阳光、妩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映射完整的历史渊源,即使杀戮,即使轰炸,即使满目疮痍,心里的秦淮不会干涸。突然想起电影中一句话,如果皱纹终将刻上额头,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它刻在我们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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