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闲读:“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墨客挥犀》里称:白居易每作一首诗,都要给不识字的老太太念念,老太太能听懂的,就留下,听不大懂的,就改,改后也听不懂的,就不取了。这个故事可能有传说的成分,但这个故事却明确地说明了白居易诗歌的语言风格是浅白易懂的。

(白居易读诗给老太太)

白居易(772-846),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祖籍太谷(就是今天的山西省太谷县),大概到其曾祖父时迁居下邽,白居易本人生于河南新郑。后世我们在古文里查资料提到白香山、白乐天,说的都是白居易,他是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唐代三大诗人之一(另外两个是李白和杜甫)。同时,白居易因为与元稹共同倡导新乐府运动,世称“元白”,又与刘禹锡并称“刘白”。白居易的诗歌题材广泛,形式多样,语言平易通俗,有“诗魔”和“诗王”的称号。846年,白居易逝于洛阳,葬于香山。有《白氏长庆集》传世,代表诗作有《长恨歌》、《卖炭翁》、《琵琶行》等,这几首诗,全是语文课本中要求背诵的名篇。不过,我们今天介绍的这首小诗却不是这些长篇巨作,而是他的一首五言绝句。诗名《问刘十九》,全诗如下:

(白居易画像)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前面说了,白居易的诗,是不识字的老太太都能读懂的,因此,读这首诗,我们只须做几个简单的注释:

1、刘十九这个人是谁?刘十九原名刘禹铜,看名字,我们应就能猜到,他大概跟刘禹锡是兄弟关系,在白居易的诗中,提到刘二十八的很多,但刘十九的较少,刘二十八其实就是刘禹锡,而刘十九排行十九,是刘禹锡的堂兄。旧式家族常常堂兄弟依次排行,名字的第二个字是同族当前这一辈取名的规定用字。白居易跟刘禹锡关系极近,常常来往,刘禹铜是洛阳富商,颇有资财,白居易客居洛阳,因此也常与刘禹铜往还。

2、新做的酒为啥会是“绿蚁”?其实这里的绿蚁,是指浮在新酿的没有过滤的米酒上的绿色泡沫。醅(pēi),酿造的意思。绿蚁新醅酒:酒是新酿的酒。新酿酒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细如蚁,称为“绿蚁”。并不是用绿色的蚂蚁酿出来的酒。

3、红泥是啥?红泥一般是指红色的胶泥,古人常常用胶泥捏制各种家用器具,虽做工粗拙,但极实用。胶泥因出于河床,颜色泛红,火烧之后更显红色,家用的火炉体形精巧,因此这里称“红泥小火炉”。

(诗意图)

家里的酒是新酿好的,没有精心过滤,因此酒面有酒渣泡沫,这是典型的“家酒”,既是甘甜可口的“家酒”,当然只能跟极亲近的好友一起享用。自制的的火炉朴素温馨,而炉火正烧得通红,天色将晚了,天气却想要下雪了,在这样一个风寒雪飞的冬天里,在这样一个天色将暮的闲居时刻,邀请自己的老朋友来饮酒叙旧,但诗人的情绪并不紧张,只是轻轻的问,能不能来喝一杯呢,我的朋友?温馨的气氛洋溢在冬雪飘飞的夜色里。妙就妙在“能饮一杯无”这一句轻言细语的商量,既问寒问暖,又贴近心肺,溢满真情。用这样的口语入诗收尾,全诗韵味隽永悠长,极具空灵摇曳的美感又满溢温馨浓厚的感情,朋友最终是不是来了,喝了多少酒,喝到多晚……一切的一切,都留给读者去想象了。

难怪,在《中国诗词大会》第三季的赛场上,康震老师说,这句诗最适合用来呼唤好友饮酒了。

文章大家,都擅以最简单平实的语言写精致细腻的情感和故事,我们现在看现当代作家如沈从文、汪曾祺的文章,赞叹其精妙,其实早在唐代,白居易就已经是这样的语言大师了,只是,白居易的语言形式是诗歌,交待给读者的文字内涵更少,但唯其如此,外延却更大,给读者留下的想象空间也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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