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既漫长又飞快,转眼之间开学的日子到了。
1976年9月1曰农历初八,是个好日子。早上五点多,陈丽倩就怎么也睡不着了。丽倩在床上就闻到了从厨房间飘来的一股咸菜香味。
丽倩妈唐菊香一早起来就给女儿烧上了霉干菜炒肉,还在另一只锅里煮上了几个鸡蛋。女儿高中不在本地读了,离家有上十里地呢,要住校了。菊香狠不得跟着女儿去学校照顾她。女儿从小在身边长大,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会不会照顾好自己。想着想着,菊香眼里溢出了泪水。
该准备的都备好了。新的书包,二件新做的衬衣,一条蓝裤,一条黄裤,六斤米。还有三斤全国粮票,一床红色的被单。哦,节气过两天就到白露了。古人言“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白露身不露,赤膊变猪猡”。夜里要寒冷了,唐菊香又在大旅行袋中塞进了件灰色列宁女装。
还有什么遗漏呢,菊香又检查了一遍,网兜里的脸盆、毛巾、牙刷、饭盒等日用品好像都带齐了。对了,要给女儿带上一元零用钱,还要嘱咐几句女儿家的话。
当陈丽倩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学农家门前,学农妈任爱花也正为儿子准备着行装。
一个破旧的黄布袋内(学农爸唐景春从部队带回的)装着二条打了补丁的裤子,一件粗白洋布做的衬衫,另一件穿在学农身上(学农妈这次下了本钱,到供销社扯了二角一尺的粗白洋布,为学农做了二件)。毕竟上了高中,也算个文化人了,出门在外不能太寒酸。一条蓝布印花被单,中间补上了一块灰布。唉,家里实在找不出一件好的了。秋装是他大哥在化工厂打短工时拿回的衣服,只穿过几次,米黃色的,还蛮新的,只是后背上印着五个字“兰溪化工厂”。学农穿上或许有点大,将就着穿吧。
此时学农和二哥学兵及父亲唐景春三人正在吃早饭。学农妈早上特地煮上了二个鸡蛋,学兵想拿上一个,唐景春一把拿了回来,“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呢,读书人上学第一天要吃二个蛋,吃一个要触霉头的”。唐学兵夹了点咸菜,嘴里嘀咕着“吃二个蛋就考100分了,那吃三个蛋不更好”。
拿上简单的行李,唐学农和陈丽倩一路说笑着向学校走去。要上高中了,俩人心情都很激动。虽然有十来里路要走,但他们丝毫不觉得疲惫。学农帮丽倩提着大旅行袋,丽倩则帮学农背着黄书包。
走到半道上,丽倩对学农说“你先走几步到前面等下我”。唐学农不知她要做啥,也不敢回头,万一她要在路边方便下呢。
其实丽倩叫学农先走,是有她的盘算的。丽倩是个心细的女孩,她怕学农家钱没筹够,打算将自己“小金库”的钱先给学农用,又怕当面给他伤了学农的自尊。现在学农的书包在自己的身上,她想偷偷地将钱放在里面。
丽倩从裤兜里掏出块花手帕,打开后将三张一元的纸币拿出来,将钱放进学农书包里的一本小说中夹好。想了想又从自己书包的纸袋里抓了把饼干,拿上二个鸡蛋一并放入学农书包中。然后紧跑慢赶追学农去了。
多么好的姑娘啊,她是那么纯真而又善良。
孙国庆也已经从家里出来了,大袋小包背在身上。走出村口,他跳到一块突兀的大石上,望着眼前连绵的山峦,身旁飘着炊烟的村庄和脚底下绿茵茵的禾苗。不由生出一丝眷恋之情,我可爱的家乡。
这个学上得不容易,是父亲孙正茂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父亲一再叮嘱他“到了学校不要调皮了,好好念书,要珍惜啊”。国庆嘴上“噢,噢”应着,心里却想,多大个事,用得着老说。
国庆家到学校有十几里山路,不太好走。所以一大早父亲就把他叫醒了。喝了稀饭吃了蛋,二个姐姐每人还塞给他一元钱。
现在这个从未有过如此多钱的“土财主”心情好着呢,他跑一阵,走一阵,弄得满头大汗。
孙国庆和唐学农、陈丽倩几乎同时到达校门口。一条宽阔的公路从学校门前穿过,诺大的校园呈现在三个年轻人眼前,一个大操场,四排青砖灰瓦的校舍整齐排列。校园用围墙高高围起,围墙边校舍旁种起了一排排冬青树和梧桐树。显得郁郁葱葱,生意盎然。
围墙只留着一个大门,两扇大铁门敞开着,好似张开怀抱来迎接莘莘学子。大门两端用青砖砌起二个墩子,上方用铁架子焊成一个拱形,上面用铁皮做成四个大字,字面用大红漆涂过,鲜艳无比。字体飘逸且苍劲有力,上书“夏华中学”。
未完待续(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