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凉,骑电动车慢行荆山路上。明亮的灯光穿过浓绿的树叶,灯光下,绿得更翠更有生机了!
道沿两边的槐树不高不低,每个早上五点多,我总是被藏在绿荫中勤奋的啾啾鸟鸣唤醒。正午时分艳阳炙热,浓密的树冠遮住了阳光,投下绿荫一片。几次次行走在荆山东路,几次次被身边的树木感动,几次次告诉自己:我得写写这些树,写写这些可爱的树儿。
住在荆山东路已经17年了,这17年的光景除了这些行道树,更有几个难忘的故人。
最近几年没有再见过老郭。老郭是我们这条街的环卫工人,据说家是南街的,有个女儿。2002年我初搬到这条街时,他六十多岁。不管春秋冬夏,不论风霜雨雪,他总是这条街起的最早的一个人,又总是睡的最晚的一个人。每个夜里,他独自一人,驼背上穿一件橘红色的反光背心,右手拖着一把扫把,左手拿着一个用长虫皮袋子裹着三面的寀灰斗,拖着身后长长的背影,踟蹰走向那一年四季常驻的栖身地。
老郭住在我家对面一个小区的大门洞里。一张不知从哪里拾来的老式木床,一边的床腿用断砖支着,两个床腿之间横七竖八的杂乱的钉着几块木板。床上是一床不知盖了多少年都没有洗过的被褥,黑漆漆的一团。床头处用一张脏兮兮的半截苇席简单的堵着,当着风,挡着雨,挡着雪……
寒冷的冬天,老郭蜷缩在大门的过道内他的床上,有进出的车辆打起喇叭,他总会踢啦着鞋子,趋着地开锁,开门。当车进了院子,他又关门,落锁。因为借住在人家小区,就兼职当了个没有门岗室的门卫。躺下后,不一会,鼾声又起……
夏天的夜晚,热的人无处躲钻,我们在大街上的榕树下乘凉聊天,老郭扫完地就坐在我们旁边,人家门店的台阶上,静静的听我们聊天,从不说话。他总是赤着脊梁,有时会不时的用满是黑污的手指抠着腿上的干痂。脚上是不知从哪弄来的凉鞋,已经破的看不出是黑,还是灰!夜,渐渐凉了,当我们搬起凳子回家时,发现老郭躺在门店外的地板上呼喽呼喽的睡着了!夜风轻轻的溜着,榕树花散发着淡淡的甜味儿,散在夏夜的风里……
夏天的雨总是突如其来,刚刚还是烈日炎炎,转眼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街上不一会儿就聚满了水。来不及排走的雨水聚集在街道拐角处,来往的行人高高的挽起裤脚,沿着道牙上的墙边侧着身子挪着走。
大雨中,一个驼背老人,头戴一顶麦秸帽,身上披着件塑料袋做成的临时雨衣,踉踉跄跄的淌着水向前走。到了下水道附近,他弯下腰,用手在污浊的水中慢慢的摸着。不一会儿,窨井盖被他打开了,街上的大水挤着涌了下去,水面上旋起了一个大大的涡轮……老郭弯着腰站在旁边,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向下流,他裸露的满是疤痕的双腿浸泡在污水中!
寒冬腊月,大雪覆盖了一切,地上白了。上班的人们尽情的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打个雪仗,堆个雪人,用指头画个雪画,一边乐着,一边笑着。老郭,拿着一把铁锹一点一点的铲雪,一锨一锨的送到树窝里。那从未直起过的腰更弯了,头上那顶已经几乎破碎的四大闪帽子两个耳瓣在风雪里忽闪忽闪的……
2012年我搬到新家后,事情太多,这条街几乎没有怎么好好走过了,平日里上班下班又习惯了走南门,见故人的机会更少了,慢慢的,曾经一块儿聊天的人见的越来越少,偶尔见面聊起某个老人,答曰:已经走了几年了!
初夏,榕树花又开!老郭,我确是好几年没有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