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和光坐在翁浦公园的长凳上。不远处传来嗡嗡嗡的嘈杂声。那是推草机在作业的声音。
我:“谁这么晚还在推草坪呀?”
光:“园林工人吧,他们出来打工真辛苦!”
我:“可是再辛苦有必要晚得什么都看不清还要工作吗?”
光:“他们也许要赶在明天的活动之前完成呢!”
我:“什么活动?谁的活动?”
光:“不知道。我是说也许。”
我:“好吧。我在想人们为什么总是乐于推草坪呢?”
光:“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说有些人乐于推草坪,然而他们自己却不做事。”
光:“他们是管理人员,当然不用亲自动手。”
我:“那动手的人呢?”
光:“他们靠推草坪挣钱养家糊口。”
我:“你是说各取所需吗?”
光:“不知道。我是说社会就是在这样运转。”
我:“社会为什么是这样运转的呢?”
光:“总要有人推草坪吧。”
我:“那倒过来说呢?比如管理人员去推草坪,园林工人去管理呢?”
光:“你这个说法很有意思。那管理人员就需要挣钱养家糊口了。”
我:“……哈哈!”
光:“我们再聊聊人们乐于推草坪的另一个层面吧。”
我:“你具体指什么?”
光:“草坪可以不推吗?”
我:“为什么不推?”
光:“没有为什么。好吧,如果你一定要问,那你说为什么要推呢?”
我:“为了美观呀!”
光:“你是说那野生的草坪不美观么?”
我:“当然不是。我是说推草坪就像人要理发一个道理,都是为了美观。”
光:“好吧。倘若我们把美观和苦力联系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呢?”
我:“苦力在创造美观。“
光:“不是管理员在创造美观吗?”
我:“他们也参与了。”
光:“不错,也参与了,但不是他们创造的。”
我:“是他们设计的。”
光:“你是说是他们设计好要推草坪的。”
我:“可以这么理解。”
光:“那么,倘若我们把野生的草坪和设计的草坪放在一起,你觉得哪个更美观呢?”
我:“各有各的美观。”
光:“你的说法很有道理。”
我:“但是关于推草坪这件事我还有一些问题不理解。”
光:“我们探讨探讨?”
我:“我们都认可草是有生命的,把它们推掉会不会是残忍的举动?”
光:“如你所说,理掉头发呢,也是残忍的举动吗?”
我:“它们不一样,头发只是人体的一部份,而每一棵草都有独立的生命!”
光:“世上万事万物都有生命,关键在你怎么看待。”
我:“请具体解释一下。”
光:“我们可以说草坪是有生命的。此时我们既指整个草坪具有生命,又指草坪中的每棵小草都有生命。”
我:“就像人是有生命的与每根头发又都有它自己的生命一个道理吗?”
光:“正是这样。”
我:“我还是感觉推草坪更像是在截肢,因为推掉的是每棵草的很大一部分。”
光:“也许你的比喻很好,但那只是你所看到的很大一部分。”
我:“你是说还有很多我没看到的吗?”
光:“对呀。一颗小草形成不了草坪,它们有发达打的根系,相互交缠在一起才形成更大的生命。”
我:“草坪就是更大的生命吗?”
光:“是的。就像管理人员和园林工人一样。”
我:“我懂了,你是说,管理人员和园林工人都是单颗的小草,他们还有更大的部分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人类社会这个更大的生命。”
光:“正确。我们回去吧,那推草坪的已经结束他的工作。”
嗡嗡声已经停止。周围陷入一片沉寂。大概人们已经在黑暗中渐渐睡去。
二〇一八年四月十五日 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