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起来检视每一次大醉的背后,几乎都是释怀和极度开心的时刻。不论是郁结也好,悲伤也罢,没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说明喝完这杯,还须再三杯。
可酒折寿,伤智,误事,不爱酒的人会有一千个理由说酒不是个好东西。
哪怕八十岁算作高寿的话,二十五六的年纪也已经淌过了生命之河最深的位置了,人生走过三分之一,不可言喻。关于时间呐,从小从家里长辈那耳濡目染,人生在世,何必活那么久,活够就行。可是至于怎么活下去,怎么过日子,甚至如何活出价值,我没有跟我母亲深刻探讨过,甚至某部分教育职责,本应该由我父亲承担的部分,也因为十余年的疏离后,变得荡然无存。
他留给我这幅身躯后,只给出了一个指令,活下去,活够。这条指令奠定了我待人对物的情感基调:隐忍,中庸,压抑天性,缺乏安全感。所以很多人都说我的第一面,很冷。某种程度上,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回顾初中时期开始写的文字,这么多年了,好像都因为这一点,带着一点点丧气。那种感觉就像一坨饭团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吐之又可惜。
本源同样都是粮食,酒却化成了干柴烈火,烧尽我人前的虚伪。
我是热爱酒的。印象中小时候在老家,父母离异前都是能喝的,老家对于能喝的定义是42度以上的白酒,酒量在一斤以上。老家人能喝的,放在水浒那可都是打虎英雄。如今身边的朋友们,即便他们都说,比起当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己,现在已经雄风不再。可我始终认为他们把人喝趴,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故事,说起来三天三夜都不能说完...
扯远了。
小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这回事。那个时候觉得能喝酒是件十分牛逼的事情, 觥筹交错间大人们的身影,是我向往的闪闪光耀,千杯不醉是硬气,吐后再战三百回合是美行。呵!怎教一个威风啊。那个时候我也立志过要成为一个能喝酒的人。外婆说,当官的都能喝酒,以后就立志当官吧。
如今小时候的憧憬都成为笑谈。酒是个双刃剑,因为我也很讨厌官场上盛行的只为交际的场面之酒,当这玩意儿成了一种仪式,一种无名的桌上权力宣扬,一种讲究尊荣贵辱的手段,一切就都变味了。
喝酒讲究技巧,却不是用在上面那些场面表演上。微醺是一个阶段,酒醉是一个阶段,放肆大醉又是一个阶段,以前不知技巧度量,牛逼吹的大,酒后傻事自然也做了一箩筐。后来默默接受自己爱酒可酒量又差的设定后,便再也没有怎么出格过。酒更多的成为了打开心怀的工具。毕竟,一个人要是没心没肺没思想的麻木混生活,或是求着另外一个人教他如何生活,都是很悲哀的事情。想不透的时候,就找人喝杯酒吧。
喝酒就是一场干翻与被干翻的较量,能干翻的一方止戈是为深厚的情谊,被干翻的一方拼尽全力,也是为深厚的情谊,这常被我视作一种最高等的感情,因为它纯粹。醉后的那一夜,总能成为我无数次艰难回忆时的欣慰片段。
有一首歌里的词把这种感受写到了极致:
半世情由不明,
一生风波未定,
一晌贪欢初醒,
此身虽在堪惊。
为何惊?也许宿醉后,身心都沉浸在晨起的晓风中,无一涣散的不安,无一躁郁的包袱,那转瞬即逝间,突然意识到,世间美好,大概如此。也许这就是活着吧。
这十余年里,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父亲大醉后的样子了,不知道那酒桌上闪耀金光,满面桃红的英雄,还存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