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常听人说,人生应该有两次冲动,一次是为刻骨铭心的爱情,一次是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属于后者,至少这次成都之行如此,不花心是假,不解风情是真。
我到成都的目的很简单:除了看望久违的"哥们儿"万大小姐之外,就是为一饱眼福和口福来了。
成都历史悠久,先秦便有望帝泣血的记载,后来,又有了都江堰。然而,直至昭烈帝玄德公建立蜀国,成都才褪去上古时期遗留的神秘面纱,为世人熟知,这更增加了让我一个三国蜜对成都的向往。
作为陕西人,古城西安的历史辉煌,并不亚于成都,却并不能勾起我对它的丝毫兴趣。因为我的陕南方言近于川普,故而让我觉得,我和西安的隔阂正在加剧,以至于有了后面四次被骗的经历。因此,西安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因为秦岭南北的方言差异,让我幼小而脆弱的心灵,早早的蒙上了一层层阴影。
成都则不然,即使我用蹩脚的川话,也能和他们聊的火热,只是,对他们描述的地理位置,我却是一无所知。
成都,我不是第一次光临,然而,几年前的邂逅,因为是乘飞机、高来高去的缘故,且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以至于对成都的印象,仅限于机场大巴沿线。
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要乘列车前来,只希望对成都的认识,能有一个循序渐进、渐渐深入的过程。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错误的,为此,我付出了两天一夜、腰酸背痛的代价。
列车从出万州开始,才正式进入西川界。原本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却蜗行了近八个小时,最终以提前预期到达时间半小时抵达为结束,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剧。
未入成都之前,除了沿途的崇山峻岭,我领略不到任何巴蜀特有的景观。南充、达州、遂宁,城市已经又破又旧,却也丝毫看不到数百年的历史底蕴。四处兴起的高楼大厦,却又好似再给这个原本破旧的百衲衣上,缝上一个个崭新的补丁。
直至进入成都,我的眼前才焕然一新。成都,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林立,展现的是一种新兴而时髦的城市风貌,西部大开发,让它改造的非常彻底,沿途闪烁的霓虹灯、林立的商厦、建造中的地铁,无时不让你体会到新时代的气息。
然而,最让我惬意的是,成都的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花椒和辣椒的芳香,此次之旅,增加了我对成都更大的期望。
从成都东到温江,我辗转两次,历时一个半小时,才见到阔别两年有余的万大小姐,途中不乏我用高仿的川普与司机师傅套近乎的细节。
下榻处地处大学城,尽管是十一长假,周边的夜市,依旧灯火通明。我闻到了烤鱼的味道,我闻到了火锅的气息。
然而,我首先得解决旅途的困乏。我迅速洗漱完毕上床休息,希望明天早日到来。
晚安,成都,明日再见!
(二)
翌日,直至中午,我才缓缓醒来。万大小姐伉俪二人早已等候多时。怀着歉意,任凭她俩带着我走街串巷去觅食。
到了成都,你不愁没有好吃的,而是发愁你要具体吃什么。太多的选择,让你同样产生觅食难的感觉。
好在,万大小姐已经给我的短暂行程,做好了周密安排,而今天,主要是为了吃。你不得不承认,万大小姐选择定居在大学城附近,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除了街区的自然风景和校园周围的人文环境外,那就是饮食环境了,至少对于我这个资深吃货来说,饮食环境的魅力远胜于其他。
面对五湖四海的学生,自然有五湖四海的商家与之匹配,自然也带来了五湖四海的味道。然而,在成都,川味才是主流,所谓客不压主,即是如此。所以,举城麻辣。
按照万大小姐的安排,中午麻辣香锅,下午电影伴小吃,晚上火锅。除了吃,还是吃。香锅店是万大小姐长期试吃后甄选出来的地点,我没有丝毫异议。因为是熟客,老板也少了客套,多了亲切。
午饭尚早,店里的准备工作尚在进行之中,而我早已是饥肠辘辘。点了招牌香锅、干锅牛肉和爽口木耳之后,我们便咀嚼着自带的螃蟹,伴随着等待。
从点菜到上菜,也就一刻钟时间。浓郁的椒香,炫丽的椒红,顿时让我满口生津。我承认,我的味觉已经被自己进化的很刁钻,如果没有川味的麻辣或者湘味的香辣,我对食物已经很难提起兴趣,这就是传说中的重口味。
我的足迹,遍至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熟知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味道,独钟情于川湘口味,少了江南的甜,闽粤的淡;少了京鲁的酱,关外的油;更少了大漠的腥膻,却将辣发挥到了极致。这也是对成都的情结所在。
不到成都,你不知道什么叫实惠。斗大的瓦盆,盛着牛肉、排骨和肉片,点缀着辣椒,镶嵌着花椒。鲜红的底油,浸润着土豆片和香芹段。经过红油的滋润,土豆片略显晶莹剔透,犹如琥珀;而香芹更显翠绿,犹如翡翠。放入口中,爽脆麻辣却又不失鲜香。
麻辣鲜香的肉块,裹着米饭,让我胃口打开,为了化解口中极致的辣味,我只好拼命扒饭,很快,刚才的饥肠辘辘便转化成饱足感甚至是撑。
为了不至于撑的难受,饭后,我们又步行穿过几条街,来到大学城内的小吃街遛食。借着柚子的酸味,化解着腹中的油腻。看着三五成群的学生,我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下午,稍事休息,我们又赶往影院,履行既定的约定。周黑鸭的麻辣,爆米花的奶香,伴随着徐峥、黄渤给我们带来的笑声,一切的一切,仿佛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一样。而《同桌的你》式的悲情结局,不知道又赚去了多少人的眼泪,和钞票。突然发觉,自己除了钟情动画和轻喜剧外,更喜欢喜剧的悲情结局。或许,看过《新闻联播》中太多的美好之后,我需要接触更多真实的东西,毕竟,人生不是童话。
因为午饭过量的缘故,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却也没有丝毫饥饿的感觉,原本的火锅计划,只好改吃串串。说起这麻辣串串,其知名度和人们对它的喜好度,并不亚于火锅,至少在巴蜀一代,确实如此。
串串更大的一个长处,在于其比火锅更方便。同是用汤底烫熟食材蘸酱吃,火锅多是荤素一起下锅,久煮不捞,底汤就很容易糊掉,且煮融的食材相互间很容易串味。串串则不同,荤素分开,按食材种类串在一起,随烫随捞,一碗香油,一碟椒盐,就能让你吃出人间绝味的味道。
我们要的是红油锅底,锅底的做法与火锅大同小异,系出同源。无非是秘制的红油底料外加特配的香料包,加入葱姜蒜烧开,就齐活了,接下来,便是我们自行表演的时间。
进食过程中,周围的桌台,随着人来人往,已经翻桌几次,生意那叫一个火爆,我从离开食客脸上的满足笑容,逐渐体会到川话中"安逸"的涵义。
万大小姐告诉我,成都的居民,不论贫富贵贱,大多有在外面吃饭的习惯,而家中却很少开伙。我很能理解其中的缘故,毕竟,川菜属于技术流,它不同于粤菜的白灼,也不同于浙菜的盐水,那是经验流,熟能生巧。而川菜,其特有的红油底料,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的,它从配料、程序到火候,哪一阶段不都是真刀实枪磨砺出的?这才确立了川菜的“味中翘楚”地位。试想,这么繁复的饮食工艺,又有哪一个家庭会自行配备了,不如外出下馆子,经济又实惠。
当腹中中午的存货还没有消化殆尽的时候,又被入口生香的串串积压一通。乘着朦胧夜色,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来日,还有更多的景观等待着我。
晚安,成都。
(三)
到了成都,不能不去杜甫草堂,这是我的梦,也是很多未到过成都的人的梦。
草堂坐落在闹市中,喧嚣中透着宁静。如果远溯盛唐时期,这里未必有今天的繁华,或许连市郊都很难算上。然而,恐怕就连诗圣自己也很难预料到,其寓居的茅屋,会在千年后的今天,如此风光。
委实说来,我对如今的故居古宅,基本持绝望态度,不带丝毫失望的意思。江南水乡便是佐证。单不论轻则上百的门票,就凭无休止的狗尾续貂式仿古建筑,就足以让人敬而远之。所以,我绝望,这并不代表悲观,恰是为了得到惊喜。试想,当你否定一切之后,突然发现一两个真实的东西,难道不会喜出望外?
于是,我在绝望中,仅仅用了一个小时,便消费了六十块钱的门票,换来的是预料中的无尽失望和腿酸。
我满眼看到的是攒动的人群,是相机闪烁的荧光灯,是茂林修竹上的“到此一游”,是人性背后的道德缺失,是杜甫这块遮羞布背后的拜金主义,是过度商业化后非物质文化的严重透支。
为了商业化的需要,他们穷凶极恶的开发着,除了屋上的茅草和水里的青苔,我看不到杜工部曾经丝毫的艰辛。仅凭草堂的基业,他怎么可能落魄,地主豪强亦不过如此。遍至草堂的每个角落之后,我开始汗颜,与杜少陵相比,我才是他诗中的寒士,我才需要庇护,毕竟,我身无立锥之居,而他,却有上万平米的草堂基业。
尤其不能容忍的是,无处不是赝品充斥其中,无处不是假托名人伪制滥造,为的就是博人眼球。拜托,杜甫书房的桌凳也伪造的有水平一点,那时候,家具接头处不是靠榫连接么?何来洋铁钉一说?
武侯祠也好不到哪去。单单因为诸葛武侯的衣冠冢而建造出的祠堂,却因为一代代统治者的加封,竟也颇具规模了。历朝统治者的目的相同,只是方式不同。明朝立碑,清朝赐匾,当今题字。然而,单从质量上,就足可以让你体会到廉耻的沦丧。明清以前,无论立碑赐匾,多是名流所为,其题字的质量,不算盖世无双,也算业中翘楚。可笑今日,不管是人不是人,只要是与皇粮搭边的,阿猫阿狗都来题上一笔,哪管他人能否承受。
本是打着三国文化来圈钱的,却以博物馆的方式沽名钓誉,这让六十块钱的门票作何感想?最不能容忍的是,昭烈庙前的文臣廊,没有对所有塑像人物做出客观评价也倒罢了,竟然将法正法孝直这么厉害的角色都遗漏了,你让我这天生强迫症的三国通情何以堪?
怀着愤愤不平,我出了武侯祠,外面便是有名的锦里古街。除了攒动的人头和高耸的匾额,我看不到任何景观,或许,这是个为艳遇提供便利的好机会,却不是我所期望的。
短暂的时光,紧张的行程,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明天将迎来归程。我没有饱尝所有美食,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下再来的动力。至于景观,至于道德,我无力改变他人,就姑且给自己留下一分纯真吧。
最后,感谢小万伉俪对我的殷切招待,因为你们,更增加了我对成都的期待。Best wishes for you!
成都,再见;成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