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
我第一次遇见娜娜,是在学校邻近的公交车站旁边,那时她还留着短头发,发梢搭在碎花尾裙的吊带边儿上,阳光倾泻下来,洒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我惊叹于娜娜简简单单的美丽,就像回到了高晓松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就是这个画面后来伴随了我的整个高中生涯,成为了我记忆深处的一部分。我的视线在她的发梢与脚踝之间来回摩擦,久久不能挪移。我真希望这样能够引起她的警觉,使她放慢脚步,回头望一望那边的我。事实上,她早就察觉了我的目光,以后的日子里,我与娜娜谈起此事,她总说我的目光太强烈,太锐利,使她不敢回应我,我觉得这只是她的托词,说白了,她就是不喜欢我,至少不喜欢当时的我,如果她真的在意的话,就应该感觉到这目光里所表达的情绪,我是在意的.
听我老妈说,短头发的女孩儿往往目光清澈、敏锐,能够一眼洞穿男孩子的心理,实属危险,不可碰。当然,在我看来,这只是一种世俗的偏见。我没有听取老妈的劝告,每天在车站定时蹲守娜娜的出现。我对这个车站再熟悉不过,这个车站年代久远,车站牌很破旧,所以来的车也很破旧,速度缓慢,像是一只只驶入汪洋大海的小帆船。我很清楚它有两条路线要走,一条往左,是我回家的路,一条往右,是她回家的路。尽管我们要去的方向并不相同,但那时的我却并不在意,觉得自己两条路都可以走,随便哪条路都可以回到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后来过了很久,我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时间问题,而是速度问题。
通常情况下,我会紧跟在娜娜身后,和她上同一班车,然后在她到站后一同下车,在车站目送她缓缓离开,自己则灰惺惺地往回坐。我像是一个披星戴月的骑士一般,不知疲倦地守护在自己的心上人旁边,谁要是敢稍稍碰一下娜娜,我定是要把他撕得粉碎。我觉得自己英勇且伟大,路的尽头一定是牺牲,假如我就这样日复一日的一直重复下去,那我们的故事也就没有写出来的必要。事实上,这样重复一段时间后,不知怎么的,娜娜开始注意到我,我们开始打招呼,聊天,相互介绍。我们第一次说话的那天下午,我无意坐到了娜娜的旁边,她看到了我并对我微笑,我由于内心紧张骚动,只记得自己摆了摆手,忘记了自己笑还是没笑。娜娜说她注意到我好多回与她一同下车,问我是不是和她在同一个小区,我说不是,是因为我坐错了车,我对车没有方向感,觉得是车就应该坐,假如不坐就对不起汽车的使命。她听完之后咯咯地笑个不停,认定我是个傻头傻脑的坏小子。后来我们渐渐聊开,她说她喜欢民国的风土人情,向我聊金岳霖与林徽因之间的爱情故事,我则戏谑道:“假如我有老金一半儿的逻辑思维,就一定可以早点儿回到家。” 她听了我的话,又开始笑个不停,脸颊微红,我们相互注视,微风吹过,黑色的瞳孔里互相倒映着彼此。那天下午时间过得很漫长,阳光稠的像浆糊,我们长篇大论,喋喋不休,我向她聊卡夫卡、博尔赫斯、茨维格,我们从历史、哲学谈到宇宙、人生,海阔天空,仿佛都被我们谈遍了。
我与娜娜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年轻的水手,迫不及待地想要起锚、远航。于是我开始做起了学生的本职工作,努力学习,加班加点,努力使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那段时间里,我整日忙碌在函数曲线与马克思主义之间,搞的自己焦头烂额、魂不守舍。我无比珍惜与娜娜一起回家的时光,我对她说:“我特别喜欢你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像在夜空中的星星,布灵布灵地,真诚极了。”她则回应道:“我最不喜欢你的散漫、虚荣,整天不切实际地幻想。”我不以为意,戏谑道:“害,以后的日子还长,那可真是委屈您了!。”她听了之后,微笑不语,闭上双眼,把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露水顺着她湿漉漉地发梢在我的脖子上流淌下去,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勇敢一些,用左手抱住她那边的肩膀,可是我没有,只是任凭露水在我的脖子上流下去。
我过十八岁生日那天,觉得自己无比成熟,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什么也不想要,一心想要做娜娜头顶上那朵忽明忽暗的云彩,亦或是那个能够陪娜娜吃饭、睡觉的人。我认为属于我们的故事就要开始可我没想到,我们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悄然结束了。
调考过后,我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由于考的一塌糊涂,我的排名急剧下降。班主任老张消遣我,让我到办公室去,说别人都在坐火车进步,我则坐飞机倒退。我没有回应他,发生的事实没有办法回应。我愈发感觉自己与整个教育体系格格不入,身边的同学日复一日机械式的重复同一个动作,费尽心机地研究考题,扣字眼,找关键词、关键字。我对此不屑一顾,觉得他们不是在研究知识,倒是在研究考试。
我仍然记得那天下午,天空中雾蒙蒙的一片,交通信号灯在马路牙子上映射出一大片水汪汪的光晕,街道上潮湿黝黑、暗淡无光,路人行色匆匆,面容惨淡,一片凄惨惨地景象。我对这种雨通常没有什么抵抗力,因为它太细了,细到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