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南农村,这个华北小麦的主产地,有什么菜是不能拿来做拌菜的呢?
这里的“拌”,在晋南方言里,读作“pan”。除了“搅拌”的意思,还有“蒸”的含义。如果你用“拌菜”这个词去百度,搜出来的结果多是各地凉拌菜的做法。实际上,这是一道蒸菜,也算一道主食。
这种吃法,在一河之隔的陕西,也非常普遍,比山西还要出名。这道菜,在陕西被称作“麦饭”,这个说法,更贴切一些。不过,我们还是沿用拌菜这个说法吧。
拌菜的做法很简单,将野菜或者蔬菜洗干净,加上面粉、辅料和调味料,上笼屉蒸十五到二十分钟。蒸熟之后,将拌菜用筷子搅散,加上辣子蒜水(将生蒜捣碎,加上盐和辣椒,用热油泼熟,可以加醋和酱油)拌着吃。我自己更喜欢用馍花代替面粉。这样拌好的菜,不粘不黏,吃起来有麦香,有菜香,有嚼头。
都拌些什么菜呢?能拌的,还真是不少。最为常吃的依次是,拌槐花、拌苜蓿、拌白蒿、拌豆角、拌芹菜。咱们一家家说将来。
春天,万物复苏,百草争先。这个时候,蔬菜们还没有上市,正是野菜们闹腾的时候。最先出现在餐桌上的,是如今早已没了踪迹的榆钱。我小的时候,榆钱已经不多见,不太记得有没有吃过拌榆钱,倒是记得生吃榆钱甜丝丝的味道。
接下来,就是洋槐花了,这也是拌菜的主力军。北方的农村,哪条巷子里,没有几棵洋槐树呢。农历三四月的样子,洋槐树上仿佛一夜间挂满了粉嫩嫩的花骨朵。那清香,没有几个人能抵挡得住。拌槐花,要拌花骨朵,花一开,香气就散了,拌出的菜也就没有那份清香。于是,在这短暂的花期里,小小子或是大姑娘,有的在树顶摇树枝,有的在地上拿长杆往下挂槐花,凑热闹的小馋猫们,捡起地上落下的槐花,就手就放到嘴里甜丝丝的嚼开了。
长在树上能做拌菜的,好像还有一种桐什么花,不太多见,也就不多说了。接下来,我们把目光放到广阔的田野里吧。
苜蓿菜、白蒿(茵陈)差不多是同一时期的。拌苜蓿,要在它还没有开花之前,找比较嫩的苜蓿芽,拌好的菜吃起来清香可口。白蒿也要赶早,得趁着青翠水嫩的时候。过了这个时期,蒿草就变白,只能入药了。记得小时候上海甲肝爆发,老师成天领着我们在地里找白蒿,为了上海人民的健康,小朋友们也是做了很多贡献的。
前几年回乡,我看到有乡亲把红薯的嫩叶也拿来拌的。清炒苕尖在四川是一道非常鲜美的炒时蔬,大约没人想得到山西人能把它蒸起来吃。
说起野菜,有一种山葱,也可以用来拌。山葱长在崖边,葱白紧致,葱根发红,味道比一般的葱要辣一些。殷实的人家,会在里面加上泡开的粉条,腌好的生肉,将这些材料搅拌均匀后,淋上烧熟的菜油,大火上笼屉蒸熟。蒸出来的菜,口感香甜绵软,别有一番风味。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家乡叫做扫帚苗,青苗的时候拌菜也很好吃,长大了,就只能做扫帚了。
到了夏天,蔬菜们开始丰富了,芹菜、豆角、茄子都是常拌菜。小的时候,妈妈总是在厂院里种些豆角,下过雨后,豆角长的非常凶猛。我拿一个小盆,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摘满一盆。卤面也行,拌菜也好,那味道,如今还在舌尖打转。芹菜的味道,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有些重了,我不记得小的时候吃过这样菜。如今到了陕西,发现这道菜简直就是陕西的招牌菜,入乡随俗,也就经常拌来吃吃了。
秋冬,蔬菜相对紧缺,也还是有很多可拌的材料。夏天晒干的豆角、茄子以及其他的一些蔬菜,用热水泡软,加上面粉或是揉碎的馍花(馒头渣),上笼屉一蒸,又是一道美味。说起馍花,这更显得劳动人民的智慧。馒头,是晋南农村的主食,方言叫“馍”。一家子人,隔三五天,要蒸一笼屉馒头。赶上家里有人出村或是村里有人过事(红白事),馒头就来不及吃完,就可能发霉(niemu)。勤俭细发的村人,哪能这样糟蹋粮食呢?于是,把发霉的馒头用干净的湿抹布擦干净,然后把馒头揉碎,加上葱花、调料,再浇点热油,上笼用大火蒸熟,浇一勺辣子蒜水,那是相当的美味呢。
冬天吃的白菜、土豆和红薯都能拿来做拌菜。你能想象拌白菜的味道么?柔滑Q弹,清淡爽口,能连着吃好几顿不嫌烦。土豆拌菜在晋北叫“拨烂子”,在陕北叫“洋芋擦擦”。我在家的时候没怎么吃过,不知道算不算我们晋南菜。拌红薯丝绵甜可口,咸香劲道,这味道非晋南人不能体会。
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拌不到的。还有什么能拌的,你也说说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