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那年,我又高又瘦,黑黑的一条,全身还长满了痱子,其中有两颗痱子努力吸足营养,最终变成两个大疮。一个挂在嘴角,另一个嵌在脖子,像红灯笼,高高挂!鼻子那两串浓鼻涕更是不甘示弱,常年累月吊在鼻孔,流向嘴沿,时刻向世人炫耀。村里的人看到我,都会摇头叹息:“这家的姑娘,长成这个德性,以后肯定难找夫家咯!”
五岁那年,我跟着村里的男孩子疯跑,爬树掏鸟窝是每天必做的事。我身手敏捷,三下两下爬到树顶,看到他们在我屁股后面小心翼翼挪动,越发得意。那天刚下过雨,树皮很滑,脚没站稳,手一松,“砰”,从树上掉了下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脚朝天躺在树干前,那些男孩子围在身边尽情嘲笑。
六岁那年,我还是整日和那些男孩子在村里游荡。夜里才是疯狂时,我们结伴到农田里偷挖地瓜,像日本鬼子进村,到处搜刮。有次给一村民逮个正着,我们以50米冲刺的速度飞跑,那村民追赶不上,就放飞镖似的甩出他手上的镰刀。犹记得,那镰刀在月光下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明晃晃地从我右眼旁飞闪而过。如果那光还靠近五厘米,我必定一命呜呼。
七岁那年,我上学了。妈妈为了打扮我,特意花了一毛钱,从村里的小店买了一对上面涂了一层银色的铁耳环嵌在我耳垂上,还带我去剪了个平头,特精神气爽。进校第一天,老师安排我和一个女同学坐,那女同学看到我,吓得直哭起来,嘴里嚷嚷:“我不要和男同学坐。”那男同学更是直接地说:“老师,她不男不女,我才不要和她同桌。”老师无奈,只好安排我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从此与扫把为伴,与垃圾桶为伍。
八岁那年的清明,我到村头的坟墓捡了好多小炮仔。我撕掉那炮纸,堆积满满的一大碗炮粉在院子的角落里,用一香火点燃。顿时烟火滚滚,极速翻腾,笼罩着整条村子。村里人都跑过来一探究竟。妈妈看到那团团黑烟,连忙呼叫我的名字,没有回应,她吓得直跪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好一会儿,我从烟里轻轻地飘了出来,众人惊愕地张开了嘴巴,母亲更是抱着我,鼻涕眼泪沾湿了我的衣服。更令人吃惊的是,我满头的虱子经不起烟火的重熏,死了,第二天都掉在枕头上。从此我和虱子们分道扬镳。
九岁那年,弟弟给同班的女同学欺负。我知道后,匆匆跑到他的教室,一把揪住那女生,瞪着她,狠狠地把她推到在地。据说这女生一个星期都不敢来上学。不过,从此再也没有女生欺负弟弟了,因为她们都知道弟弟有个彪悍的姐姐。
十三岁那年,我上初中了,我那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仗义勇为的性格让我在年级很有美誉。我班有个斯斯文文内向的男孩子特别仰慕我,给我写了封情书。早读课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趴在桌子睡觉,我走到了讲台很有感情地念了那封情书,在同学的笑声中,那男孩子低下头,脸、耳朵、脖子一片通红,我想当时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下去。
十五岁,我读高中了,担任班长。因为班主任带两个班,平时工作很忙,所以他大事小事都交给我处理。印象中学生卡、图书证、座位表、请假条都是我一手办理。有次我班有个男同学有点小事需要请假找我相告。旁边有个男同学想捉弄我,贼眉贼眼地说:“班长,他不是想请假,他是喜欢你!”我一本正经地接话:“但是我喜欢的人是你耶!”那男孩子赶紧捂住脸,他从没想过我胆子如此之大,竟然赤裸裸地当面“表白”。自从这件事后,这个男孩子每次见到我,远远就绕道而走。
十七岁那年,我踏进了大学象牙塔。因参加团委活动偶遇了一个高大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他很有诚心,掏心掏肺地追求我整整四年,舍友都深深感动了,我这家伙却没心没肺,无动于衷。最后舍友直骂我“脑残”“神经有问题”。
大学期间,我经常翘课跑到图书馆。老师课堂点名,舍友轮流帮忙回应。有次给老师抓住了,我们四个一起被批评。
不过,全心身泡在图书馆的四年时光,真正把我身上的晦气、野性、俗气、屌丝气扼杀掉了,给了我温暖和善良,便有了文章开头那张照片里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