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林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位画家,或许他的朋友及昔日的老师也对此充满疑惑。平时上课吊儿郎当,作业经常不完成,如今却成了个画家,这事让谁来看都不免有所惊奇。
他的创作之路并不易,这还要从他初中说起,有一次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学校的后排看着黑板发呆,忽然他注意到窗户旁边的树枝与落日射进来的阳光映射在了他的书桌上。他灵机一动,随即将数学试卷翻了个面,又拿起一支铅笔,专心致志的描画了起来,在学校里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过,他仔细描画着眼前的图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以致下课铃响了,他还在完善画的细节。
“组长把试卷收起来!”数学老师喊到徐庆林内心惊慌极了,他又灵机一动,趁乱把一张空白纸夹到了其他同学的试卷下方,蒙混过了关。
到中午他还爱不释手的把这幅画作带回了家,他认为这是他的第一幅作品,回家途中他又看到河流与麦田,他又想画,这是他内心突然萌生了个坚定的念头——成为一名画家。下午他到校很早,把他那压箱底的图画本也拿了出来,刚坐到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数学老师气冲冲的进了门。
“徐庆林来我办公室!”徐庆林不用细想就知道是什么事。他缓步的向教学办公室走着,边走边想。
“这次是五棍还是10棍?是叫家长还是站两天?”他心怀忐忑的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推开进去了,还没等他走到数学办公桌。
“徐庆林全班32个同学就你交了张白纸,你拿我当傻子,你这不是学习不认真,你这是态度的问题!把你那没交的试卷拿来!”徐庆林随机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了数学试卷。
“你还知道把数学试卷随身带着?真是难为你了…”
“不,老师,数…数学试卷,我没做…”
“那现在我请你告诉我你上课干啥了?睡觉了?如果以后你想成为睡觉大师的话,这也很不错,毕竟除了吃,睡,你不会做别的了”
“我上课没睡觉,我画了一幅画,我也不想成为睡觉大师。我想成为一名画家,一名真正意义上的画家!”
“啊!画家?徐庆林啊,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能把大字画明白就不错了,还想当画家?没有那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
“可是,老师,人…”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你这是对老师不尊重,你先回家冷静冷静,这两天也别在学校待着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自己该干什么,再来学校找我解释,你想不好就一直在家待着!”
“我就要成为画家!没人能改变这一点!”徐庆林把办公室的门猛的一关,冲了出去。
“哎—这混小子。”
徐杏林冲出了校门,就看到自己父亲站在校门口的石头上,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柳条。
“徐兴林,滚过来!你小子是真不让人省心,一个星期叫家长三次,谁家孩子这样?”
“李老师,有点…儿针对我。”
“行,咱爷俩先不回家,咱俩边走边聊聊,你也向我交个底儿,你不读书想干什么?”徐庆林和父亲向学校东面的麦田走去,边走徐庆林边看向父亲手里的柳条。
“爸,我想当个画家,咱家世代农民,我想有点自己的追求。”
“画家?”老徐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画画能挣钱?能养活自己?能当个职业?”
“北平那边画画已经成为学生的课程了,前些日子我了解到了一些职业画家可以靠出版或售卖挣钱。”
“俺不懂当家长的当然希望儿女能够得到好的发展,既然你还了解过有了自己的方向,那你就冲着他努力吧!”
“爹,我不想上学了…”
“哎,你小子还会爬杆儿了。…这样,你听爹的读完初中能考上高中就上,考不上你就回家搞什么画…”老徐把手里的柳条掰成了两节,随即递给了徐庆林。
“你记住想要搞就好好的搞,别当半吊子!”
“爹,我绝不当半吊子!”
“好儿子!走,回家。下午我去找你老师。”
徐庆林回到了学校继续读书,老师也放松了对他的管理,他还是那样对学习提不起兴趣来,成绩仍旧差的一塌糊涂。他的作业练习本被他改造成了图画本,它不再局限于描绘教室里的场景,他把目光扩大到了整个校园,趁老师不注意,他就溜出教室,老师一般还真抓不住他,他坐在最后一排,上课时也十分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他。他他在教室外有时盯着树上的鸟儿发呆,有时又盯着柳梢发呆。
“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风,看风的形状。”
“看个屁!回去上课去站着上。”徐庆林还没注意,还在盯着刘少发呆,可是金主任已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金…金主任!我这就回去,我这就回去!”
金主任是初二的年级主任,待人和善,同学们和老师们也很敬重他,他也不止一次抓到过徐庆林逃课,渐渐的金主任也和他熟识了起来,他的情况金主任也了解过了,金主任也更希望他真能坚守自己的初心,成为一名真正的画家。
初中时光悄然逝去,徐庆林也漫不经心的参加了中考,洋洋洒洒的答完了卷,7月10日中考成绩公布了,不出徐庆林所料结果如同她所想象的那般差劲。但这也并不影响他拿到初中毕业证书。
就在前一个月中考刚结束,学校就通知家长来学校帮助孩子收拾杂物。老徐也来了,徐庆林和父亲一起装完书本,被褥,最后徐庆林在一堆书中扒拉出一个牛皮考试带包装的一摞书,并把它抱到了怀里,老徐也没多问。
“回家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你保准喜欢。”徐庆林呆呆的看着老徐。
“礼物?”徐静林还真从没收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
回到家后,他俩把书收拾了收拾,老徐就带着徐庆林去了东屋里面一张小桌上放着几本画册,还没等徐静林靠近,老徐就开口了。
“这几本画册是我托你王叔从北平那边带过来的,费了好大劲,就当你的毕业礼物了!”
徐庆林把牛皮纸袋放到一边,看清了桌子上放的两本书,一本是《中国美术鉴赏》,另一本是《中西艺术汇编(1983)》。
“爹!我真太感…”
“停停停,打住,一家人说什么谢,我就想告诉你,既然坚定了就好好搞,别……”
“爹,我绝不当半吊子!”
“哈哈,我想说的你都说了,抢我话。”“行了,我下地帮你妈去,你好好鼓捣鼓捣吧!”
“Ok!”
“你小子行!还整上洋文了。”
徐庆林打开了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本图画本,一共拿出了六本。里面的话都是他在校或者在家临摹自然创作的,他很珍视他们,但他不知道这句话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发挥什么作用,至少他现在还不知道。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徐庆林在家时除了下地帮父母干农活,剩下的时间全是描描画画,观察。有时帮父母割着割着麦子,他蹲坐下来观察麦渣上的虫子。这些都是他的来路史。
现在他已成为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成为了市里画家协会的一名副主席。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在他的书房里喝茶看报,忽然间来了个电话,是他老家县城里一个美术职业学院,想要请他去开一个主题讲座,还说什么可以帮他销售一些画作。他本来没想去接这个活,想找个理由推辞掉,可他又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去一趟为好。他和学校说定了第二天中午到,临行前他带上了他最初创作的六本书。到了学校,校长在门口亲自迎接。夏天的蝉鸣,像播音机一样反复鸣叫,令人心烦,风向死水一般凝聚成团,没有丝毫想流动的意思。徐庆林下了车,校长迎了上来。
“徐主席,久仰大名!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咱学校是新创办的,我还真没来过,平时一些市里的学校会邀请我主持讲座,我也很高兴今天能够来到我的老家与学生们聊创作人生啊!”
“您能来是我们的荣幸,您的创作经历非常励志。请移步,外面天热,咱们去礼堂吧!”
“直接开始吗?”
“对,学生们都在礼堂等着呢!”
“行,我先去收拾一下。”
“王鑫!带徐主席去5号办公室。”
“好嘞,魏校长。您这边请徐主席。”
徐庆林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画册,把他的老式玻璃杯拿了出来,又从背包内侧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文稿。大礼堂的空调嗡嗡作响,像一头水牛似的,这也使得屋里多了几分寒意,少了几分暑气。徐庆林坐到了主席台上,开始讲他的创作历程,有些有意思的片段会引起大家哄堂大笑。可大家大多数时间是发呆,讲座讲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有的同学听的确实是很认真,认为他的这一路走来确实不容易,不免为他的成名感到理所应当。也有的同学认为是夸大其词,不太可能。但他终究是做到了今天这个位置,其他人的质疑对他好似没有丝毫的影响。
外面的蝉鸣叫的更加剧烈了,仿佛要把太阳吵走。徐庆林和魏校长一同去了5号办公室,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徐庆林带着他的6本图画册进入了5号办公室。他们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但出来时两人脸上都面带微笑。像是两国领导人会晤后达成某种共识一般,他的6本画册也消失了。
徐庆林上了汽车,汽车缓缓的驶离校区,徐庆林回到了自己的书房,把口袋里用黄色信封包裹着的东西放到了书桌上。坐了下来,盯着前方墙壁上用毛笔写的又黑又规整的两个大字—“初心”,这两个字此刻仿佛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徐静林揉了揉眼又看了看,又好像没什么变化。就是这纸张有些歪,可能是风吹的吧,他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