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和层层是一对。
虽然这并不是特别受大家祝福,毕竟谁也不认为和一个有社交恐惧症的人结婚会是一个好结果。
云笑笑虽然名叫笑笑,可是有机会真正看到他的笑容的人并不多,但层层一定算一个。今夜,在两人的小窝,这个层层的23岁生日,当她眼前的布带被取下,层层的双眼就被屋中仅有的一点光亮吸引。
一张漆木圆桌上,一只三脚蜡烛支架被稳稳地放在桌子中央,三只长长的蜡烛插在上面,发出摇曳的微微火光,淡淡的蜡油气息被面前的一盘美味的香气掩盖。
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瓷圆盘中间,一盘拌面被美美地摆在上面,原本金黄的鸡蛋如今与洋葱一起,跟满是酱味的面条裹在一起,成为一个黑乎乎的脸庞,三瓣鲜红的番茄成为它的眼睛和嘴,笑得傻乎乎地。
层层穿着露肩的长裙,原本满心的期待化作两个大大的白眼,“这就是你所谓静心准备的晚餐啊,简直一个黑暗料理,我都不敢下嘴了。”
那晚,笑笑穿得像个米其林餐馆的侍应生,青涩的脸上挂着拘谨的笑,谁能知道,一个心理障碍的男人,要做怎样的努力才能露出这样干涩的微笑。他颤巍巍地从身后拿出一个鸡蛋,仔细地在预先准备好的白盘上剥好,送到层层面前。
“我妈说,生日蛋糕都是国外的,我们过生日就该吃长寿面,脸上滚鸡蛋。”笑笑从喉咙里硬憋出这串声音,空闲的左手紧张地抓着长裤。
“哦?是吗?”层层带着调皮的笑,身子从椅子上站起,脸庞凑到笑笑面前语调轻飘地问道:“那你知道该怎么滚蛋吗?”
笑笑不自在地转开脸,喉头不自觉地蠕动一下:“不,不知道。”层层单手撑在桌子上,将鸡蛋从笑笑手里取了过来,娇细的手将剥好的鸡蛋放到笑笑脸上。
笑笑感受到那好似要穿透皮肤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说话,层层就将脸贴上了另一面,慢慢地,细细地转动,像一只慵懒的猫享受地摩擦。鸡蛋表面的温热,层层淡淡的体香,还有烛火感受微风发出的忽忽声。笑笑闭上了眼睛,他明白这次的决定没错。
突然,身上的压力一下子都散去,层层远离了他的身体,手上把玩着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就说嘛,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笑笑看着盒子,结巴地说道:“层层,嫁给我吧。”
时间一下子凝固下来,层层动了,她单腿下蹲,大腿从短裙下摆的开口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拉过笑笑的左手,将盒中的戒指戴在了那根无名指上,俯身过去,涂了口红的嘴唇在上面轻轻一触,“准了。”
为了图个简单,他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如同往日逛街一般走出公寓,拿着家里带出来的户口本,不到两小时,他们就从两个个体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家庭。
那一天,他成了她的新郎;她成了他的新娘。
婚姻就是这样,总有个浪漫的开始,还会有一个美妙的约定,随之而来的,便是日复一日的平凡。
朋友们的担心终于显现出来,笑笑一直不能克服心中的障碍出去工作,在他颓废丧气时,那个勇敢的女人,霸气地买回了一大堆的清洁工具,大手一挥:“从今天起,我养你,我主外你主内,没什么困难是不能克服的。”
层层确实是个女强人,她在一个国际贸易公司找了一份工作,身为一个女业务员,从底层做起,不知苦累为何物。
她不需要为一点家里的东西操心,每当深夜回家,将满是酒气的衬衣短裙丢在厕所衣篮中,第二天径自换上床头带着洗衣液清香的衣服出门即可。
虽然她也注意到,早上的厨房垃圾袋中,总有一盘无人动过的炒面倒在里面。碎块状的洋葱杂乱地躺在里面,黑得仿佛最丑陋的污垢。
她看了看卧室,披上衣架上的外套,出了门。
傍晚,天刚黑,房间静悄悄地,那张圆桌上的烛台早已不见,只剩下一盏吊灯挂在上面依旧是昏黄的灯光将桌子笼罩出一片昏暗的领地。只是,桌上却突然多出一个闪亮的女包。
层层悄悄换下高跟鞋,慢慢放下手中沉重的包,看到一个人影在厨房的灯光里忙碌。她蹑手蹑脚地过去,偷眼看去,笑笑正站在洗手台前,时不时用袖子擦擦脸,层层忍不住双眼一热。
笑笑正在对着手中的洋葱战斗,一层一层地将表皮撕下,洗净。他不喜欢切丝,因为层层说洋葱大块大块地吃才有味道。
突然一双手环过他的腰间,他不由身子一僵,但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之后,又不由放松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把住那双纤细的手,声音平静地问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对不起。”层层的声音颤抖着,第一次如此柔弱,“我居然只以为外面的生活才是我的全部,忘了你的感受。”
笑笑转过身,干净的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那是我家层层能干啊,我可要靠你养活呢。”
层层看着他夸张的表情,不由噗嗤一笑。笑笑将她让到台前,换他环着她的腰,继续剥他的洋葱,“看这个洋葱啊,别看它外表这么丑,其实可新鲜了,里面的心是最嫩的了,这可是你老公的厉害才能认出来。”
屋子中,两人话里带着笑;手上是一片一片的洋葱;脸上,是洋葱带来的眼泪。
听说洋葱和眼泪在一起,会更配。
这样两人,在自己的小屋里,或者自己的小生活。层层依旧那么忙,虽然以她出色的个人能力,早已经是经理级的人物,不过,她如今的级别自然也有相当的人物需要应酬。
笑笑依旧是老样子,安安稳稳地做层层背后的男人,只是层层如今却早已经变了样子。
她更加辛苦了,缺少锻炼的皮肤早没有了当初的紧致,她的腿变粗了,整个腰间因为常年的酒水腐蚀多出些累赘。笑笑还是那么服侍她的女王,一切似乎从那一吻就已经注定。
只是,今早的笑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层层少有地夜不归宿了,没有一个电话,也没有一个说明。
他围着她买的蓝色围裙,心不在焉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洋葱,那是清晨在菜 市场买来的,光滑的洋葱表面,带着诱人的清香。
门口突然传来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紧接着砰地一声,门被狠狠摔开,笑笑连忙回头看去,当先就看到一个女包被丢到了墙角,层层拖着两只光脚踉跄着穿过客厅,上衣胡乱地穿在身上,径直将自己丢到了床上。
为什么,层层昨天明明是穿着裤袜出门的啊,笑笑心不在焉地剥着洋葱,却猛地按到一个小坑,原来看起来新鲜的洋葱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虫子咬烂了啊。
笑笑赶紧将一堆洋葱全部丢进垃圾桶,口中喃喃地说道:“对了,早上还是不适合吃洋葱,我还是给层层做个鸡蛋面吧。”
他的眼角莫名留下眼泪,一定是还是的烂洋葱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