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晓华的印象里,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什么都会的全才,总是惊喜的给他变出玩具,为家里带来各种新鲜的东西。
他的父亲在改革开放时期就已经拥有中专学历了,那个时候的中专学历相当于一本大学里,现在在社会也都是头有脸的人物了。然而他的父亲,从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当地工厂上班,从他记事至今,他的父亲工作没有变过,职位也没有变过。
晓华的母亲在他高二那年就去世了,病因是乳腺癌,癌症的治愈是需要花费巨额资金,可自己家中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想要负担起几十万的巨额费用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时的晓华便暗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考去大城市,挣很多钱。
后来高三一年的努力,让他如愿考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也去了自己想去的一线城市—北京。
(一)
在北京的四年,他慢慢的熟悉了快节奏的生活,渐渐生疏了农村的日子,每次回去只有夏冬,甚至连自己从小就会的农活也开始生疏。
从大学时期的回家中只有夏冬到毕业后回家只有冬季时,他慢慢明白了思乡。
在前不久的一趟下班地铁上,他对面坐着一家人,女孩和他差不多,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坐在女孩身边的是一对半头白发的老夫妻,父亲背着一个陈旧的双肩包,母亲手上还拎着一大袋桃子,桃子之间还夹杂一些树叶,一看就知道是从树上摘下来不久的。
女孩还开心的对自己的母亲说:“这种桃子在城市里面买,20元只能买3个。”
从对面传来的一家人的言语之中,晓华看出了这对父母应该是第一次来北京,第一次坐地铁,而女孩也是第一次带父母来大城市。就在那一瞬间,不知道是眼前人的感染力还是自己的思乡情绪,他一个大男孩,眼眶竟然红了。
他开始低头看看手机,但是心思完全不在玩手机上,自己翻了翻手机里与远在家乡的父亲的通讯记录,才发现已经许久没有给父亲打过电话了,上一次电话还是二十多天以前。
再看看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却是父亲一句句的问候:“儿子,吃了没有啊?儿子北京热不人啊?儿子上班顺不顺利啊?“
可自己完全没有主动问过父亲的生活。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的愧疚感莫名上头。
在北京这座一线城市之中,优秀的人有很多,似乎每个人都会十八般武艺,想要在这里功成名就其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目前自己唯一变化的只有从农村走向了城市。
那一刻,晓华发现自己考上了大城市,留给自己敬爱的父亲仅仅是一个名誉,让他在邻居们面前为自己自豪。其实,留给父亲更多的是孤单。
一想到这里,他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电话,说道:“爸,家里最近忙不?”
父亲颤颤巍巍的声音说:“不....不是很忙啊,儿子,怎么了,是不是在北京工作不顺利啊?”
晓华的眼圈不禁红了:“不是,我在北京很好,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你要不来北京玩几天,我带你看看北京的天安门。”
电话那边的父亲许久没了声音,晓华又继续说道:“我稍后把车票信息给你发到手机上,你收拾些衣服,什么都不用带,带好身份证就可以了。”
他匆忙挂了电话,在定完车票后的那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二)
过了几天,他去车站门口接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父亲,远看自己的父亲,白发已经爬满了整个头,似乎跟之前在地铁上遇到的那一对父亲没有什么不同,说好了不带东西,父亲还是大包小包的背了很多,手上也拎着来自家乡的新鲜桃子。
晓华走到父亲面前,说道:“爸,不是说不让你带东西吗?带个人就好了。”
父亲没有说什么,就是笑呵呵的:“北京这车站真大啊!”
晓华接过水果时,不由自主的说道:“这个桃在北京买可贵了,20块只能买3个。”
节俭了一辈子的父亲听了惊讶不已。
晓华带着自己的父亲出了车站之后,便坐上了地铁,在地铁上,晓华开心的向父亲介绍了地铁怎么乘坐,平时自己上班都是坐哪一路的地铁。一路上都是晓华在说,父亲在听。
在快下站的时候,对面一个大爷说道:老大爷,你这个儿子真孝顺,还带你耍北京勒!“
晓华这才发现,自己要强一辈子的父亲居然在不好意思的挠头。
将父亲带到自己的住处时,两个人休息许久之后。
晓华说:“爸,待会我们出去吃晚饭吧,我带你去吃北京特别好吃的火锅,这两天啊,我休息,陪您逛逛首都,带你好好回忆一下你年轻时候的往事。”
父亲环顾了一圈十几平米的出租房,说道:“在外面有啥可吃的,在你这吃不是好的很吗?我还带了家里炕好的馒头,不吃就要坏了。”
晓华笑着摇摇头:“不用啦,那个我放在冰箱,回头等你走了我再吃,你都说带给我吃的了,你还跟我抢么?”
晚上晓华带着自己的父亲来到了附近的商超,看到父亲面对自动扶梯不知所措时,才发现原来这样的父亲真的像个孩子,天真并且可爱。
他主动牵起父亲的手,说:“来,我带你玩个痛快!”
两个人在火锅店门口排队等了半个多小时。
父亲说道:“这家店这么好吃吗?怎么这么多的人啊?这吃一餐得多少钱啊?”
晓华憨笑说:“在北京哪里人都多,这不今天周末晚上,去哪里吃饭都要排队的。你这辈子吃过火锅吗?”
一生要强的父亲笑着说道:“臭小子,看你问的,我肯定吃过啊,这辈子我什么没吃过啊?火锅算什么,老子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
晓华笑了一笑,没说话。终于排到了两人的位置了,父亲看到了满满一桌菜,一个鸳鸯锅,锅里只有汤,汤上面只是飘着几根菜。
父亲埋怨:“这玩意儿有什么可吃的?有没有馒头啊?菜还都是生的,吃这个怎么吃得饱啊?”
晓华笑了笑,说道:”您不是吃过吗?哈哈,火锅店是没有馒头的,没吃饱我们待会再去吃其他的,我来给你弄,你今天就做回皇帝,光顾着张嘴吃就可以了。“
父亲开心的笑出了声,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儿子给自己介绍火锅的由来跟配菜的名字。两个人在火锅店里边吃边谈着,其乐融融。
吃完后,晓华还开玩笑的说:“你还要吃馒头不?”
父亲憨憨的摸摸肚子:“不了不了,撑死了”
晓华牵着父亲又在商场逛了起来,带着父亲买了这辈子没有穿过的名牌衣服,一路上给父亲介绍北京好玩好吃的地方。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关灯前,晓华说:“爸,你来了真好,明天我们去看看天安门。”
看到自己已经熟睡的儿子,父亲眼眶也红了。
深夜,北京的外面依旧车水马龙,被父亲的呼噜声吵醒的晓华心里泛着一丝甜蜜。两人很早就来带了天安门门口,在天安门前,父亲还特意向国旗敬礼。
(三)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晓华便送父亲上了车,离别时,晓华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父亲摸了摸高自己一个头的儿子:“你这傻小子,哭什么,丢死人了,我下回就知道来了啊,这回回家我还能跟老张老李他们炫耀我玩过北京了。”
晓华破涕而笑,摸了摸头,又在心里暗自发誓:给自己三年时间,在北京打拼一片天地,到时候与父亲在一起不分开”。
他回家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间里父亲留下来的吃的,重重叹了一口气,手不经意间摸到了枕头,发现枕头下面还有父亲不知何时偷偷塞得一千元。
晓华手里紧紧攥着钱,蹲在床边哭了许久,慢慢打开微信,给父亲发了一行:等我挣钱就回家,在家工作,陪你到老,你到家跟我说下,路上注意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