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的岁月(二)
当小河边的芦花白成一片时,我们的班主任裴红云老师病倒了,听说是什么肿瘤,要动大手术。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平时急火麻溜的裴老师怎么会有肿瘤怎么还要开刀呢?对于我们那时候来说,开刀可是天大的事。
全村的大人们跑县城的次数激剧上升,据齐丫丫统计相当于平时大半年跑的次数,大人忙完了该轮到我们作学生的了。
我们随着齐丫丫父亲的嘎斯车去了县医院,看到了风风火火的裴老师躺在病床上,有种想吃糖而被拒绝后的无助和委屈,挺有趣的。
见到我们,她脸上绽开了笑容,有点像山脚荷塘里的唯一那朵黑莲花,温柔,澄静。依然是那口白细牙,白得直晃人眼神。
我和蛋糊准备送给裴老师的是我俩合写的卜算子.咏梅,这其实是蛋糊爷爷威逼利诱之下的成果。
花费了大半个月,花费掉七瓶墨汁,四支毛笔,两包鸡蛋糕和纸若干,同时也被蛋糊爷爷取了个绰号“朽木”,现在看来值了。
在同学们的惊叹声中,我和蛋糊一人抓一边,如同献国书般献给了裴红云老师,黑莲花在悄然颤抖,“谢谢詹建和曹鹏同学,好啊!居然能写出主席诗词来,龙飞凤舞,不错不错!等我回去了,同学们的课外时间要重新规划一下,必须要好好练习毛笔字和珠算算数,你们说好不好啊?”
“好!”病房里我们高声呼应,如同在教室一般。
在同学们羡慕嫉妒的眼睛里,我和蛋糊爬上了嘎斯车,站在头一排,摇摇晃晃的随着夕阳踏上了归途。
那天,在我和蛋糊的记忆中,夕阳似血,如彩虹般的血,温柔,澄静。
当小河边的芦花凋落无踪,寒霜袭人时,裴红云老师回来了。
全镇所有的手扶拖拉机,仅有的三部嘎斯车把老师接回来了,一溜白色,一片白色,白花花的直晃人眼神,刺人心肺。
蛋糊的爷爷嘴里喃喃自语:“不是不争春,在等春来报啊!”,他拦住了车辆,痛斥校长也就是村长:“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误人子弟啊!你咋不死啊,你这苍髯老贼!”
望着方圆百里的昔日神童,仅比自己小一岁的昔日玩伴,村长低下了苍苍白头 ,唏嘘不已:“医生说小裴是劳累过度,肿瘤恶化成了癌,又发现得晚,癌细胞扩散了。”神情悲哀而又无奈。
众人扯开了蛋糊的爷爷,车辆继续前行。从这以后,蛋糊的爷爷身体每况愈下,直到那天蛋糊出事,才萧瑟的离开了这个令他厌憎已久的世界。
山脚边,荷塘上方,耸立起了一座坟,一块碑,刻字师傅还没赶到,碑文是蛋糊的爷爷写的:“待到桃李烂漫时,你在丛中笑。”
满满当当的人,满满当当的鞭炮,满满当当的哀乐声,满满当当的白色,我知道这漫天地的一切都是为了感谢老师。
感谢她把青春留下了、她把知识留下了、她把坚强留下了、甚至唯一的生命也留下了!留下了满满当当的思念,也留下了满满当当直待发芽的种子……。
老师站在最喜欢的荷塘上方,看着我们的手足无措,看着我们的跌跌撞撞,老师的笑容依然绽开,如同那朵唯一的黑莲花,温柔,澄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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