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闻言冷笑:“哼哼,不讲廉耻?这话可真要掰扯清楚。咱寡妇门前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容不得别人泼脏水。”牛氏独自一手把一双儿女拉扯大,自然不是善茬。
王桂枝这些年也不是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的无知妇人,听到牛氏夹枪夹棒的话语也不惧怕,淡然地怼回去:“谁家的小姑子会让嫂子给洗血裤子?”
牛家母女没想到李瑞暄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娘家人。这在当时社会环境下,的确是极其不妥的行为。
牛家安眼睛喷火地瞪着李瑞暄,恨不得咬她一口才解气。
牛氏呆了片刻,立刻回过神来,语气阴沉地说:“把这样的事情到处张扬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李瑞暄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她冲动地向前踏出了半步,却被王桂枝拉住了。
王桂枝轻轻拍拍女儿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从容不迫地说:“这世道,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不让受害人说了?”她的眼神一冷,声音更冷:“我们李家的女儿不是可以任人打骂的。”
“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李家的女儿如今是我们牛家的媳妇,就要遵守牛家的规矩。”牛氏毫不示弱,同样冷冰冰地怼回去。
“这样人家的媳妇,我们不当也罢!”李鸣岐忍无可忍,再次暴起,大声说:“老李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女儿!”说着,他一挥手,拉住了女儿,迈开长腿就往门外走去。
“爹,你慢点儿。”“当家的,你慢点儿!”李瑞暄和王桂枝同时惊叫起来。
看到李鸣岐不解地皱眉头,王桂枝紧接着说:“小心闺女肚子里的娃!”
李鸣岐恍然大悟,赶紧松开握住女儿的手,嘴里说:“忘了,忘了,大丫头你悠着点儿。”
一家三口说着话,脚步不停地往外走着。
“站住!”牛氏突然醒过神来,想起自己的孙子还在人家女儿的肚子里。她想把人留下来,又有点拉不下面子,嘴硬地说:“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们牛家当什么了?”
“把牛家当什么了?”王桂枝冷笑着说:“哼哼,我们倒是想把牛家当亲戚,可惜攀不上啊!”
牛家安再次冲过来,对着李瑞暄大喊大叫:“你怀着我哥的孩子还想跑到哪里去?”
李瑞暄不屑地瞥了牛家安一眼,冷冷地说:“我去哪儿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牛氏跳起来说:“家平家的,家安不能管你,我这个婆婆你也不放在眼里吗?你还真的要带着牛家的孩子去李家住吗?”
李瑞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脚下的步子也迟缓下来。
王桂枝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牛氏说:“亲家母,我们把瑞暄带回去休息几天,等她手上的伤好了再说吧。”
不等牛氏有所反应,王桂枝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李家人手多,不需要瑞暄带着伤干活。亲家母尽管放心,亏待不了你孙子的。”
说完之后,王桂枝伸手抓住迟疑不决的李瑞暄,迈开小脚,跟着李鸣岐,大步走出了牛家。
李瑞暄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一向有点瞧不起的母亲这样霸气,这样毫不犹豫地袒护自己。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母亲娇小的身躯在她的眼里也变得高大起来。
有这样的父母,有这样全力维护自己的家庭,李瑞暄觉得自己很幸运。
牛家安跳着脚追到大门口,却只见到李家三口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马车,扬长而去。她只能跺跺脚,悻悻地返回屋里。
李家和牛家长辈在儿女结婚后的第一次见面,在极其不和谐的氛围里,不欢而散。
牛家平晚上回到家里,听说李瑞暄怀孕了,很是兴奋了一番。听到李家父母亲在自己家里说的话,他脸色阴沉下来。
“娘,你咋沉不住气了呢?”牛家平略带抱怨地说着母亲:“把人留下来,咱家里还不是你说了算?”
牛家安不服气地跳出来说:“哥,你没见李家那个老太婆多张狂,根本不把咱娘放在眼里呢。”
牛氏已经冷静下来,听到儿子的抱怨也不生气,反而自我检讨说:“是为娘欠考虑了,应该把人捏在咱们手里,剩下的就是咱们说了算了。”
牛家母子商量妥当,决定先晾李瑞暄几天。到时候由牛家平出面,去把李瑞暄弄回牛家来。
接下来的日子,牛家安觉得水深火热般地难受。
都说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瑞暄嫁过来几个月,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的日子,已经把牛家安给养懒了。
现在每天要做饭、洗衣服,牛家安觉得完全不能忍受了。她没有想过,如果自己嫁到婆家,这些活也都是要做的。
牛氏看着女儿每天烦躁不安,她貌似无意地说:“衣服几天不洗没关系的,放着吧。”
“啥?啊!”牛家安醒过神来,立刻欣喜地说:“还是娘疼我。把衣服留着给那个贱—”
“好了,去做饭吧。”牛氏及时打断了女儿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太年轻,太直爽了,有些事儿想透看透,不必说透。
几天后,牛家平按照预定计划去李家,要把李瑞暄带回去。
因为目的明确,牛家平在李家的态度比较平和。他主动提出会告诫自己的妹妹,不要她太过任性妄为。
牛家平还专门说明:“我妹妹快要出嫁了,在家里待不了多久,还请瑞暄不要和她那样大字不识几个的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李鸣岐见女婿亲自上门来接女儿,态度也还算诚恳,就没有为难牛家平。他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诫女婿:“家和万事兴。男人的本事要在外面使,打老婆的男人不叫本事。”
牛家平闻言心中不爽,但是他不动声色地回答说:“岳父大人说得对,小婿记下了。”他并没有为他殴打李瑞暄作出任何表示,既不道歉,也不解释,存心要把这事儿略过去。
李鸣岐见此情景,心中不无隐忧。他感觉牛家平嘴上同意了自己的观点,心里未必见得认同,应付的成分比较大。
但是,女儿已经出嫁,而且有孕在身,的确不方便一直住在娘家。既然女婿亲自上门来接,李家也只能放人。
李瑞暄回到牛家,重新开始了承担所有家务的日子。
虽然牛家的事情不算太多,可是李瑞暄怀孕之后,身体状况有所改变,疲惫感越来越重,有时候会力不从心。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对婆家心生隔阂,不再像嫁进牛家之初那样有归属感了。
牛家母女感觉到了李瑞暄的变化,却说不出来究竟有哪里不对。她每天照样最早起来,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可是,就是让她们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牛家安忍不住问牛氏:“娘,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不对劲了?”
牛氏看看皱着眉头的女儿,问道:“你觉得她怎么不对劲了?”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这次回来以后,变了。”牛家安摇摇头,疑惑地说:“好奇怪的感觉。”
她在屋里转着圈,皱着眉头嘀咕着:“家里的事儿她照做,偶尔出门也和以前一样的,怎么就是让人觉得不对劲呢??”转过身,她对着母亲略带不满地说:“都是娘和哥哥护着她,不让我去找她,要不—”
牛氏打断了女儿的话头,说:“要不你想咋的?她现在怀着咱牛家的孙子,你不要去招惹她。让她好好干活,到时候给咱牛家生个大胖小子就行了。”
牛家安撒娇说:“娘有了孙子就不疼女儿了。”
牛氏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笑着嗔道:“你这丫头,少说刁话。你娘我有了孙子就不疼你了?那我干嘛要让你嫂子怀着身子干活,不叫你去干?”
牛家安吐吐舌头,笑着说:“是啦,是啦,还是娘疼我。”
牛家母女俩在屋里说说笑笑,李瑞暄挺着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一个人在院子里洗着一大盆衣服。
她已经提不动一桶水了,只能一瓢一瓢舀到盆里 再端到院子里,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劳动量。本来可以让牛家安帮忙提水,倔强的李瑞暄不愿意求人,不愿意看到小姑子那副嘴脸,更不愿意听到任何尖酸刻薄的话语。她宁愿自己辛苦一些,只图个耳根和心里清净。
一大盆衣服洗完,晾晒好,已经是夕阳西下,黄昏时分了。李瑞暄累得直喘粗气,坐在炕上不想动了。
牛家安走出房门,见厨房里冷锅冷灶,晚饭毫无影子,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冲到西屋门口,“哐当”一声,猛地推开房门,看到李瑞暄坐在炕上,立刻大惊小怪地尖叫起来:“喂,你知道什么时辰了吗?我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连晚饭都没有做!”
李瑞暄无力地瞥了牛家安一眼,懒得理她。
牛家安觉得自己被轻视了,火气蹭蹭地直往头顶冒。她气得不顾母亲和兄长的再三叮嘱,大声叫骂:“你斜眼瞅我干嘛?你偷懒还不兴人说了?你这个懒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