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终于来到了,每到周末就在盘算着去哪儿晒太阳。这不,这个周末我们来到了铁山坪。
铁山坪马场对面是一个菜市场,当地的村民都在摆摊儿卖自家种的蔬菜水果,我们每次游玩后都要去逛逛这个热闹的菜市场,满载而归。这次,我买到了一种野菜,名叫“清明草”,我们老家的话叫做“阮七儿”(同音)。
这个野菜叶片较厚,叶面长着细细的绒毛,在阳光折射下,仿佛被涂上一层灰白的颜料。草的顶端开出黄色的花儿来,一个个玲珑的小花球紧紧包裹在一起,好似迷你版的花椰菜。
清明草每到春天发芽开花,矮矮地生长在漫山遍野。坟头也会开满清明菜黄色的小花,外出踏青顺带扫墓的时候可以摘下来,带回家——阴阳无所寄,聊作一枝春。
小时候,春暖花开时,我就跟着妈妈到沱江边洗被单。
春江水缓缓流淌,荡漾着金色的粼光。妈妈选择一块江边的表面比较平整的大石头,半蹲下来,捏着床单的两只角把一床被单抛下江水,刹那间被单如一朵绽放的花,在江面延展开来。妈妈站起来,顺势将被单提起,水哗哗地顺着被单往下淌,在石块上溅出朵朵水花,在阳光下欢快地歌唱。妈妈再次蹲下来,将被单放到大石块上,拿出洗衣棒,一下一下地打在被单上。
阳光将妈妈洗衣服的样子剪成了一幅画。
我呢,我也有任务的。我提着藤编的小篮子,沿着江边跳跃。遍地的草由枯转荣,密密地将江边的道路覆盖。特别是一种叫鹅儿草的,看上去特别水嫩,开出白色的小朵小朵的花,仿佛一脚踩下去,就会涌出汪汪的水。
而我要找的是“阮七儿”,清明草。
清明草不会像鹅儿草那样挤在一处生长,它们零星地点缀在茂盛的各种野草和野菜中,但清明草头顶那簇黄黄的小花却很是打眼,仿佛都在抢着跟我打招呼。于是我跳跃在一片青色中,不时俯身,采摘清明草最嫩的草尖。在采摘过程中也会有惊喜的发现,如一棵草居然结出一颗红宝石般的小果子,我便向洗被单的妈妈大声汇报。
等妈妈洗完衣服,招呼我回家了,我的小篮子也装满了清明草。妈妈提着洗衣桶,我则挽着小篮子,大手拉小手地回家了。
回到家,妈妈在院子里晾晒被单,我则将清明草的叶子仔细地一片片摘下,放在一个大水盆里,用水淘洗干净。妈妈回到厨房,烧一锅水,将清明草在滚滚的开水里淖一下,捞起沥水,再细细切成末,加上糯米粉和水,彻底均匀地搅拌。最后我和妈妈一起把面团团成一个个窝窝头,放在蒸笼上蒸。
清明草粑粑熟了,绿绿的,粑粑里还看得到丝丝野菜。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很烫,于是改成双手换来换去,一边吹着气,一边用牙尖咬下一点,裹着舌头再吹吹,细细一咀嚼,香气于口中弥漫开来。
那时候菜油是奢侈品, 等长大些了,日子越来越好了,清明粑粑就可以做成油煎的薄饼了。我虽最爱油煎清明粑粑的最边沿的部分,又脆又焦,很是香甜,但细细比较起来,还是蒸笼的清明粑粑更有野菜的原始风味儿。
不知何时开始,我就没有去采摘清明草了,也没有再吃过清明粑粑了。童年的欢乐被打磨成了一粒沙子,只有在偶尔的时候落进眼睛里,让人流出泪来。
记得前两年,我和一个同事午饭后在学校散步,那个时候一夜春风,千花竞发,我们缓缓爬上学校的网红桃花山,满山满枝桠的桃花迷乱了我们的眼睛。她说,随便采点野菜回去吧。我这才想起清明草,便满山坡地寻找,清明草顶着小黄花零零星星地点缀在一片绿色中,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摘遍了整座桃花山,得到的清明菜还不足一捧,觉得不能做什么,于是又散手将其落回大地了。
今天居然在铁山坪的菜场看见了,一个塑料袋装着满满一包,那农妇只要了我两元钱,将袋子递给我的同时叮嘱我如何操作。
其实,哪里需要她的提醒?回到家,我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妈妈做清明粑粑的步骤:摘叶,淘洗,淖水,切碎,和面。
我决定做油煎粑粑。
粑粑在油锅里滋啦滋啦地渐渐形成一个圆形,边角渐渐金黄变脆。清明草的香味从厨房传开,蕊小妹从书房跳跃着过来:妈妈,你在做什么?好香!
孩子,这是清明粑粑,下个周末我们去摘清明草吧!
写于2014年3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