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茶馆
大寒,京城内。
暴雪将整个冬天掩埋,苍茫一片。看似圣洁的皑皑白雪下,蠕动着不为人知的恶……
永福酒馆内的炉火烧得噼啪作响,火光映的满屋子亮堂。
做工的汉子、远到的商客、府衙的官差、偷摸的小贼……天南地北的人似乎此刻都在这里聚集,一个个端着酒,唠着嗑,微醺着。
屋外是寒风呜呜作响,屋内是人心各有所思。
“小二,酒!”
“来嘞!官爷!”
店里的小二笑得灿烂,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盅酒,手脚利索地将几个空碗满上。
“几位官爷英明神武,不够啊,再随时叫小的——”
那几个官兵一听,乐呵了。
“嘿,好你个店小二,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不小,我们几个捕快,到你嘴里,就成英明神武了,该赏!”
“谢谢爷,谢谢爷!” 店小二点头哈腰接过赏银退下,脸上笑得跟花一样,心里却暗自绯议。
呸,夸了半天,还以为多有钱呢,就这么点钱,活该你们做一辈子捕快……
段阳推门进来时,一丝寒意还没来得及透进,店小二咋咋呼呼地跑过来关好了门。
“呦,原来是杜家大郎阿,这大冬天的又跑这来消遣了?”见来者是段阳 ,小二顿时眼神轻蔑许多,与之前的态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听人说你又没考上啊?”
段阳微微笑着,并未回答,嘴角抿起一个礼貌却又疏离的弧度。
“还是一盅烧酒,麻烦兄台了。”
得了吧,又来一个穷书生。
“等着吧。”
小二白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段阳也不恼,依旧温和地笑着,随手坐在了窗边角落里,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闭上了眼睛,好似在休憩。
……
酒馆的正中央是一座小高台,放着一张桌子,那是说书人的位置。
一老头颤巍巍地走至高台之上,一桌,一扇,一醒木。
老头捋了捋下巴根长白胡子,咂咂嘴清了清嗓子,才悠然开口道:“各位看官,咱们今个讲个建国将军蚩项北的事儿!”
底下的人群哄闹着,纷纷叫好,气氛达到了顶峰。
醒木一拍,馆里便霎时安静下来……
老头挑挑眉头,“话说!那建国将军蚩项北刚进军营时,只是一小兵,长得那是红发绿眼,血盆大口,十分吓人。刚入兵营便碰上了行军打仗,老将军见他长得有威势,便将他安排在最前头。
嘿!谁成想,他杀起人来是眼睛都不眨一下,提着一柄摸样奇怪的重剑在场上大杀四方!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空了。那把剑被他舞的那是唰唰唰……”
这时候!(啪!)老人又是醒木一拍,台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时!一只飞箭忽然正朝着蚩项北刺过来,又快又狠,角度刁钻。但只见他那么一跃,硬生生跳了几米之高,是轻轻松松躲了这根箭。嘿,把那相国的兵都看傻了。”
哈哈哈哈哈……人们哄堂大笑。
(啪!)嘿原来那枝箭,是敌国将领在后方射的暗箭,蚩项北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是直接让那将军红了眼啊!
呵呵,蚩项北大喝一声!呔!
是直接冲向敌军的方阵之中,一路上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硬是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啊!
一人浑身是血,犹如从炼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到后面都没人敢拦住他,直接是把对方将军头颅给斩下……
老头扇子一展,哗哗摇了两下。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光是听着就感到两股战战……
“嘿嘿,你们说这连将领都死了,还打什么仗呢?很快,对方兵力就彻底散了。那是不费吹灰之力,我军就凯旋而归。”
“后面什么收复华东华西,城南城北的,哪还有敌国的事儿啊。可以说,是单单靠蚩项北一人呐,就把我们燕国半壁疆土直接给拿下了!”
“呦呵,经过这一战啊,这蚩项北可就是彻底扬了名……一人一剑,名震天下!”
啪!醒木一拍,老头挑着眉头绘声绘色地描述,台下的汉子听得热血沸腾。
“害,可惜的是,这场仗打完过后,蚩项北却是再也不肯出征了,连太祖皇帝都开口挽留他,许他镇国大将军的地位。”
“嘿嘿,这蚩项北是鸟都没鸟,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台下顿时一片唉声叹气。
“后来呐!后来呐?”人们急切地询问着后续。
“后来啊……”白胡子老头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勾起人们一片好奇。
(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改日再说!”
“啊——!”“扫兴!”
“嗐,继续说呀……”
老头不顾底下人的抗议,麻利的收拾东西直接溜了。
后来……其实最后老头儿也不知道蚩项北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时代,又毫不留恋地离开,而这个世界却处处充满了他的神话。
……
离顾阳最近的一张桌子上,杯觥交错。几个汉子却意犹未尽,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蚩项北。
“唉,你们说这蚩项北既然这么牛*,最后怎么就不见了呢?”
“害!我太爷爷说这蚩项北其实是传闻中的剑修,而且是很厉害的那种。最后人家可能直接飞升了呢。”
“你太爷爷说的,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嗐,我太爷爷以前在军营干过,他年轻时候听军营里一老兵说过。而且那蚩项北啊,长得根本就不丑,而是个玉树临风,俊俏公子。”
“呵,剑修?你说那鸠鸿山上那几个牛鼻子老道啊?我这一拳下去估计人就没了……”
“鸠鸿山上那些个都是些掺了水的冒牌货,当不得真。近日我却听说,天有异象,可能有大能要下山来了!”
“传说里的剑修?”
“不知道,或许真有呢……”
阴影下,段阳睫毛微动,半响睁开了那古井无波的眸子。
……
砰的一声!酒馆内的门被一股巨力推开,寒风争相呼啸闯入,气温骤降。
酒馆内顿时嘈杂起来,几个汉子开始骂骂咧咧。“我艹你大爷,谁呀这么虎!”
风雪之中,一群身着黑衣暗纹,脸蒙银色面具之人闯入,井然有序地包围了整个大堂。
“龙虎兵团逮捕令,无关者原地等候,不可私自离开!违抗者——死!”
……
堂内顿时噤若寒蝉,片刻不敢吱声。
“哎呦,几位官爷!我们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啊。” 酒馆的掌柜闻声迅速赶来,颤抖着双腿哀求道。
无他,这“龙虎军”可谓是当今最尖锐的一只皇家势力了,上到朝廷、下到市坊,都由这只兵团严密监视把控着。这么一只强大的兵团,它的直接掌管者则是当今太子——全天下公认的下一任皇位继承者!
在这兵团之中,领头的是一名带着赤色面具之人,名为——赤目。
“七大未亡人”之一,排名第三,人称猎鹰。其侦察和敏锐的直觉判断力达到了恐怖的境界。
离得近的掌柜,似乎都闻到了面前的男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吓得站都快站不住了。
“你放心,我们只是听令办事,无关者自然无事。”
赤目淡淡扫视了一眼全场,在撇过一个角落时眯了眯眼。挥手示意下,便立马出现了两个黑衣人,迅速将其带走。
“搞什么搞什么,老子还没睡够呢,一群莽夫,我现在可是有钱人……”
这是一名醉汉,蓬松着衣衫,眼神迷离,嘴里念念有词。
“这不是张麻子嘛,他怂包一个能犯什么事啊?……”
“谁知道呢……”众人议论纷纷。
赤目扫视现场,人们又忙把嘴闭上。
“皇土之下,众生平等。传太子之令抓捕有关罪犯,难免有所叨扰,作为赔偿,今日消费由皇室所出,还望民众海涵。此为太子本意……”赤目说完此话,便有黑衣者便将一盘财物交予酒馆掌柜,上面摆满了金子。
“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国为民,是燕国之幸。”掌柜子端着金子顿时喜笑颜开,这么多金子可是酒馆开张一年也赚不到的。
酒馆内的其他食客也欢呼着,大呼太子英明,之前对皇家的不满一扫而空。
所谓打棒棍子,给个甜枣。帝王之术,便是如此。
抓到人之后,来势汹汹的一行人又如潮水一般退走。
店小二从桌下爬起,长呼一口气,心有余悸。
“吓死人了,终于走了。”
“对了,杜家大郎,你烧酒……唉,人呢?”
……
街道上,白茫茫一片。
“哎呦,兵爷爷,你们是不是抓错人啦,我就是一个普通良民啊……”被押送的醉汉逐渐被冻醒,嘴里不断念叨着。
“唉,我不过就是拾到个宝贝来酒馆消遣一下吗,怎么就犯法了。早知道我就不当了那块玉了……”
“停!”赤目抓起醉汉,眯了眯眼。“你刚刚说那个玉佩是你拾到的?”
“是……是呀!兵爷爷那玉佩是我早上走路上的时候捡到的,看着品质不错,就,就去当铺给当了,换了点银子。之后就……被抓过来了。”这名醉汉欲哭无泪,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美事。
赤目看向醉汉,眼中愈发冰冷,随后又看向酒馆方向。
替罪羊?
片刻后,一郊外荒林中多出一具无头尸体,不一会儿簌簌雪花便将其掩埋。
……
没人知道,在这场深冬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寂寥地街边冻死了一个乞丐,圣洁地雪地中藏着一具尸体。
冬季的第一场雪下得很大,左丞相府内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