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永平十八年秋,疏勒城外,溪流卫。
耿之敬半躺半靠在低矮的土墙根,嘴里叼着一根蒿草,抬头看着南飞的雁阵,夕阳西下,又是一天即将过去。
“啪”一颗小小的土坷垃飞过来,打在他的腿上。他迅速翻身,半跪着抬头四处观看。
“嘘!”赵半山在另一边的土墙下,有一个暗设的瞭望口,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看。
“斥候!”耿之敬轻生地嘟囔了一声,双眼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这时候张大也悄悄潜了过来,趴在瞭望口往水源处观看。
“干掉他!”
“等一下,看看还有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必须出击了,再晚了这家伙可能就逃走了。
“半山张大,你俩去做掉他,我往前面看看有没有他的同伙。”
“好!”
三个人绕过土墙,分头行动。
当斥候把周围的情况看明白的时候,刚刚转过身来,两把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斥候尚未开腔,人头已经落地。此时突然弓箭的破空声传来,半山张大久经沙场,看也不看,顺势倒地滚向两侧。“咻,咻咻”射来的弓箭已经全插在了松软的沙土里了。
显然,对方对弓箭的使用并不精通,看到没有射中,“刷刷”地从南面土丘上跃了出来,雪亮的弯刀,朝着半山张大砍了下来。
对方训练有素,两两一伙,分别要把半山张大隔开围杀。半山张大迅速后退,半山收刀后迅速把弓摘下,箭壶里抽出了三支箭。连珠箭法,他已经练到了三连珠。
张大不再后退,上前假意应战,把第一个追过来的引到了右侧。“啪”半山射出了第一支箭,正中第二个过来的斥候,就在他犹豫着是先跟第一个去攻击张大,还是去攻击半山时,箭已经从他的咽喉穿过,落到了第三个斥候的脚下。
第三个斥候直奔半山,虽然他看似凶恶,心里已经胆战心惊了,再要犹豫,这神箭可要把他们都射翻了。
张大与第一个追赶过来的斥候且战且走,大概往右走了有十步,又往赵半山哪里移动。赵半山看着冲上来的斥候,面无惧色。居然没有后退,也没有把第二支箭射向砍向自己的人,而是向右毫不犹豫地射出第二箭。这支箭射穿了与张大搏斗的斥候,那人负痛,脚下一软,跪在了沙土地上,早被张大挥刀斩了首级。
此时半山虽然扣箭在弓,但两个斥候已经靠近,根本无法发箭,也没有时间扔掉弓箭拔刀,只得用铁胎弓遮挡砍过来的刀。自己的右肩被削掉一块皮肉,鲜血淋漓,染红了战衣。
张大紧急驰援,向半山这边小跑几步,看得真切,两脚用力一蹬,飞身跃起,一柄钢刀,插在了一个斥候的左肋。另一个斥候转头看时,却被半山弓弦搂住了脖子,这个斥候一手抓住弓弦,随着半山向后退,一手挥刀抵挡着张大凌厉的进攻。
赵半山终于有机会拔刀了,他迅速抽出利刃,在斥候的后心一刀捅了进去。微微转动刀把,一脚将斥候的尸体踹开。
“斥候小队,不好!之敬危险!”两人同时反应过来,顾不上包扎伤口,一起朝着南面的沙丘跑去。半山早就刀入鞘,三支箭又从箭壶中取出,扣在了弓弦上。
翻过沙丘,远远看见三个斥候在围攻耿之敬。而两匹战马,分别驮着斥候小队的队长和副队长,冲着他俩奔驰过来。
“我挡住他俩,你救之敬!”张大挥刀侧身,嘴里大喊一声:“狗贼,张爷爷在此,来吧!”边说两个人边向耿之敬这边靠拢。等够了距离,那两个骑马的斥候队长,一个却跳下马来,想阻止半山,却被张大横过来的钢刀吸引住了。
连珠箭果然厉害,半山看得真切,“刷刷刷”三箭齐发,早射倒了那三个围砍耿之敬的斥候。回过头来看时,那骑马的斥候队长骑马冲向了张大,虚晃一刀,加速从张大的身边冲过去,一溜烟尘,逃跑了。
剩下的一个斥候是副队长,看着队长跑掉了,自己将面对张大和半山两个人,战也不是,逃也不成,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张大趁这个斥候犹豫之时,奋起神威,一刀磕飞了他的兵刃,再一刀,将他砍翻在沙土地上。
“之敬!之敬!你怎么样了?”半山抱起了耿之敬,让他半躺着。浑身鲜血淋漓的耿之敬,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十人……十人斥候……对方至少上万人,快……快……半山,快回去报信,张大,扶我起来,回……回溪流卫!”
“张大你去报信,要不我们一起回去!”半山看着耿之敬伤势严重,用力把他抱了起来,准备一起回去。
“快……快……来不及了,半山,疏勒城里还有百姓……我们不过……不过三百人……快!让耿将军撤离百姓,早……早做……防御!”
“我……”半山还是不愿意一个人回去报信。
“哎呀!你快走啊!”张大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推了半山一把,大声说着:“快走!有我照顾之敬!”突然往右边一指:“马,骑马回去!”
半山含着眼泪把之敬交给了张大,转身赶过去把那斥候留下的马牵了过来,跨上马,大喊一声:“保重,我去也!”纵马扬鞭,朝着疏勒城疾驰而去。
“走,我们回溪流卫!”目送半山离开,张大简单地给之敬包扎了伤口,架着之敬,咬着牙说了这句话。
回到溪流卫,之敬已经缓过来了一些,虽然没有致命伤,但流血过多,他还是很虚弱。刚刚歇缓了半个时辰,耿之敬就开始试着活动着胳膊腿。当感觉可以应战了,他找出干粮,和张大饱吃一顿,喝了水,躺在土墙根下,说起话来。
“一会儿咱俩分头行动,不能待在这卫所里,这里目标太大了。西边的小渠,是通往城里的重要水源,这些‘杂碎’一定会从这里切断通往城里的水源。我们就埋伏在小渠的两侧,能坚持多久是多久!”
“好的!”
“张大,你怕死吗?”耿之敬不看张大,却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
“为国戍边,何惧生死!不怕!”
“可我担心城里的百姓啊!”
“没事,将军肯定会把百姓撤离的。”
“如果百姓半路上被那些狗贼截击,恐怕就不会有人生还了!”
“啊?那怎么办啊?”
“张大,为了这些百姓能够安全撤离,你要去执行一项任务,你心里有百姓吗?”
“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好,你听着,此去西南五里,有一高坡,能看见城里的百姓撤离路线,我要你去那里守着,只要敌人越过高坡,百姓就万分危险了。所以,你在那里隐藏好了,多会儿看着百姓安全离开,多会儿你才能自由。记住了,敌人不过高坡,绝不能现身阻拦,这样才能让百姓安全撤离。”
“如果敌人准备过高坡,我就拼命阻挡!”
“对,就是这样,走吧,咱俩分头行动。”
两人各自找好隐身之所,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熊駑”大军先锋队三千人马掩杀过来,到了溪流卫,知道这是疏勒城的生命之源,四面围将过来,骑兵用绳钩将土墙全部钩倒,发现无人,就安营扎寨,等候大军到来。
那逃跑回来的斥候向先锋官汇报了,说有三个汉军官异常勇猛,瞬间斩杀了他十人斥候小队,只有他一个人侥幸逃脱。
“这里一定还有汉军,给我仔细搜查寻找!”
正说着话,西南方向突然乱了起来,斥候来报:“一个受伤汉军,在他们准备截断城里水源时,突然杀出,凶猛异常。”
“一个汉军,居然能把你们百人队伍搞乱,待我前去,将他生擒活拿!”
那先锋官跨马提刀,来到小水渠,只见耿之敬已经夺了一杆狼牙棒,两眼血红,近了刀砍,远了棒砸,一帮士兵居然奈何不了他。
先锋官大怒,发一声喊:“闪开!”便杀了过去。士兵见来者是先锋大将,赶紧闪开一条通道。
三个回合,步战的耿之敬被先锋官伤了手臂,狼牙棒拿捏不住,只得用钢刀应战。又三个回合,耿之敬拼着一条腿,用刀砍断了先锋官的马腿,先锋官栽倒在沙土地上。耿之敬正要冲上去杀了先锋官,却被无数士兵又围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耿之敬精疲力竭,身中数刀,再无力厮杀。可他自然站立不倒,嘴里大声喊道:“大汉疆土,誓死捍卫,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杀!杀!杀——”
熊駑士兵,被耿之敬气势所震慑,长时间的不敢上前。直到先锋官大声呵斥,才有胆大者慢慢靠近。等到了跟前才发现,耿之敬早就气绝身亡了。
“将尸体捆绑在战车上,待大军过来,明日攻城,用来震慑守城汉军!”熊駑先锋官气急败坏地说。
暮霭沉沉,落日余晖,疏勒城被夕阳血红的悲壮所掩盖。看着战车上吊起的耿之敬,激起了三百汉军舍身杀敌的决心。城墙上旌旗猎猎,雄壮的声音响起……
“大汉疆土,誓死守卫——”
“大汉疆土,誓死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