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姑姑把自家院子里的枇杷果子下了,给我们一人分了一大袋子。枇杷是本地品种,树熟,小而甜,味浓厚,是我们小时候吃的那种。
枇杷是水果入药的一味,也是唯一的经四季而结之果。花骨朵结于深秋,经寒冬开于初春,结果成热于初夏。其叶其花皆为良药。这么些许枇杷, 又怕树熟的果子不经放,总得想个好法子保存下来。于是采摘经年枇杷树老叶、取冬日收藏的枇杷花苞、来自西藏墨竹工卡张同学捎来的贝母、新疆伊犁的黑蜂蜂蜜。一起入锅,熬制了独一无二之枇杷膏。
闺蜜留言:联想到《红楼梦》里的冷香丸,玄妙。
惭愧,我也想到了这个。
《红楼梦》第七回中说道,宝钗患了一种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等症状。一个和尚给宝钗说了个“海上仙方儿”,这种药就叫“冷香丸”。自打宝钗服用后,倒也灵验。书中记载冷香丸是将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发病时,用黄柏十二分煎汤送服一丸即可。
看红楼也就十一二岁,刚上中学。单就书中的吃喝而言,印象深刻的有这几种种:薛宝钗的冷香丸、刘姥姥感叹的茄鲞、黛玉不敢吃的烤鹿肉、妙玉泡茶用的水⋯我对茄子与鹿肉兴趣不太,冷香丸虽是味药,却往心里去了。也有拿个瓶子想去收点梅花上的雪、荷花上的露的念头,终究是个疯丫头,念头闪闪罢了。
脂砚斋批曰:以花为药,可是吃烟火人想得出者?也罢,凡人一枚,以花为药、以花为食做不到,果子总是可以的吧?
虽然自小生于医生家,年轻时帮保健院的一帮自考中医大专文凭的年青人翻译《伤寒杂论》,蒙发过自学中医的念头一一可惜我是个没长性的懒散人,发发念头经常会,坚持不懈不常有,所以也就是个半罐子。但我真心知道药店里的川贝枇杷膏是药,我做的不是。因为入药的不是枇杷果,而是枇杷叶和花,而且必须是经年的老叶子。所以,药店里的枇杷膏里并没有枇杷果肉。
然而⋯古诗有云:
珍树寒始花,氛氲九秋月。
佳期若有待,芳意常无绝。
这一季的枇杷怎能辜负了。我拿果肉做君,叶与花为臣,佐川贝与蜂蜜(小时候总咳嗽,老爸就这么做)熬制成膏,可食可药,岂不妙哉!
也是凑巧了。冬天与老少伙伴绕二三四号桥骑车,汉江两岸苗甫里枇杷花开正好,寻到主人讨要采摘了些枇杷花;
学生在西藏黑竹工卡县门巴乡工作,那里是药材之乡,今春去西藏赏桃花时送我了些野生藏贝母;
有朋友自新疆来,带了黑蜂蜂蜜。
这些巧,凑起了这一锅独一无二的枇杷膏。
《红楼梦》里,即便"可巧",制一剂冷香丸也用了几年的功夫。而我这一锅枇杷膏也来自四海八荒,走过了春夏秋冬。
好吧,又有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