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11月18日,淮海战役进行到第13天时,碾庄包围圈里我兵团第100、第44军被歼灭。19日,第8、第9第6、第4纵队,四面围攻我兵团部所在地碾庄圩。
共军用紧迫战术逐个摧毁我们修建的碉堡以及工事,部队伤亡惨重。从高地远远看去只见交通壕里不断往外丢土,弯弯曲曲的壕沟就像炸药包的引线,只要挖到碉堡,“嘭”的一声巨响,一切都灰飞烟灭。
外围部队已从碾庄外围几个村庄退回来了,现在就守在碾庄这个中心,
幸好,碾庄外围有两道水壕,又修筑了工事,架设了机枪,共军一时也攻不进来。
我被包围的那一刻起,老蒋就尽其所能的调动部队进行增员。11月11日,徐州剿总正式下达命令,邱清泉,李弥兵团自徐州沿陇海铁路南北地区东进,救援我部。同时,他命令黄维兵团向徐州开进,刘汝明兵团李延年兵团在蚌埠集结沿津浦线北上,他将能调动的部队全部调动起来。
总指挥是救火队员杜聿明。华野拼了老命把邱李兵团死死的顶在外围,按照他的说法,他一时也无可奈何,要防着共军侧面打援的几个纵队,并不敢玩命往前推。他不知道,粟裕早就开始玩命了。华野武功已经施展到极限了,但粟裕装作才使出八成功力,目的是让他谨慎再谨慎。这种谨慎的代价就是我方不断伤亡,士气低迷。
在指挥部所在破旧的屋子里,听着外面隆隆的爆炸声,我若有所思。在这个时候,所谓能让我安定的指挥就是坚持两字而已,此外的慰籍就是回想着这一辈子的戎马生涯,还有家中的妻儿。
抗日战争之时,我担任三大战区参谋处长,担负最苦、最累的工作。一九四二年,日本受到了飞机的轰炸,所以日本决定摧毁浙赣的飞机场,浙赣作战开始爆发。当时国军在浙赣战争中的作战计划几乎都是我制定的。
我经常在前线指挥战斗,持续整顿军纪。那个时候拼命的工作,始终相信这个国家一定会走向胜利,和平就在眼前。
抗日战争结束了,本以为国泰民安的日子开始了。可是,国共战争的爆发,让我又走向了前线,走到了曾经并肩战斗的人的对面。
“司令,顾总长来电。”部下的声音打断了我。顾祝同亲自乘飞机飞临碾庄上空,用电台与我通话。
顾祝同是我的老上级,对我有知遇之恩。
他在电波中喊道:“弟已然尽力,必要时率部突围吧。”
仗打到现在,所有人已经对援军没有希望了。突围?要能突围我早就突围了。就算我自己逃得性命出去,十几万弟兄全没了,这样一副狼狈样子,送给那些小人看笑话吗?我思绪万千,一时没有回话。
昨天,总统空投下来的亲笔信:“此次徐蚌会战,是为我革命成败,国家存亡之最大关键,务希严令所部切实训导,同心同德,团结苦斗,期在必胜,完成重大使命。”话我听过无数遍,我能遵循,国军里又有几个人能同心同德呢?必胜?还是各安天命吧。士为知己者死,受总统大恩,死战到底就是了。
我对电台中的顾祝同平静的说:“我总对得起总长,牺牲到底就是了。”电台里面一片安静,他再也没有说话。
此刻的邱李兵团已经推进到离我只有40里的大许家。
11月19日,碾庄周边村落都已攻陷,粟裕下令发起总攻。华野九纵开始攻击碾庄外围的水壕。攻击并不顺利,九纵伤亡惨重。成批的人倒在河里再也没有爬起来,鲜血染红了整个河面。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对方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不断从河里冲过去冲过去,尸体硬是把这几道水壕给填满了。
大势已去,我带残部撤至大垸上,指挥第64军继续顽抗。
11月21日,第4、第8、第9纵队对大、小垸上发起攻击。
11月22日,我领着残余的部下突围,当跑到尤家湖附近的一片芦苇塘边,身边只有一个警卫员,他跟着我有三年。昨天已经做了最后交接,我将财物都分给了身边人,要求紧急情况四散突围,他却一直跟着我。
我命令他不要管我,自己逃命去吧。他诺诺不肯离开。我拔枪对着他脚下的地面连开了几枪,他脸色苍白,楞楞地看着我,满眼是泪,转身跑入芦苇荡。
我亦然是恪尽职守了。
我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