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我想“回家”

偌大的房间,一排排桌椅整齐地摆放着,三人一桌的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

我环顾四周只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看见一个空位,便二话不说小跑过去。

“你好,这里有人坐吗?”我礼貌地问空位旁边的一个女孩子。

对方从一摞书山中抬起头,伸手扶了扶眼镜框,说:“没有。”

我欣喜地问:“那我可以坐这里吗?”

“嗯?”对方有些吃惊,上下扫了我一眼后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以啊。”

得到她的同意后,我赶忙放下我的背包,并没注意到她惊愕的表情。

“这课好难约,我也是好不容易挤进来的。”我一边从背包里拿本子和笔,一边说,“欸,你是怎么拿到名额的?我看你摆着这么厚的书,该不会是常住这边的吧?嗯?你怎么不说话?”

我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没人回应。

我暂停手中的活,看了看隔壁的女孩子,才发现她仍然保持着惊愕的表情看着我。

我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问:“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对方一边摆手一边摇头。

我问:“那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

“没事,只是有点惊喜。”对方回。

惊喜?我疑惑地看着她,却没问出口,只道:“我叫小鱼,你叫什么?”

“我叫小玉。”小玉怯怯地回道。

我笑着回应:“真巧呀,我们都是Yu。这几天我会一直在这里上课,我们可以一直做同桌吗?”

“好,好呀。”小玉仍旧保持胆怯的模样。

真好呀,我心想着,继续从背包中往外掏学习用品。这套心理课我从半年前已经开始预约,直到前几天才约上。

“小玉,你在这里学了多久啦?”我热情地问向小玉。

小玉还是怯怯地说:“我已经学了一个月了。”

“真厉害。”我对她竖了个大拇指,继续热情且好奇地问“你是害怕我吗?”

“没有。”这次小玉没有看向我。

“那怎么看着这么害怕我?”

“没有,是没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小玉低着头轻轻地回答。

“为什么?”我不理解地问。

小玉继续低着头,说:“他们觉得我是个怪物。”

我突然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只好拍拍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不知不觉我已经来机构三四天,每天三节课,一节课俩小时,时间不长,却让我倍感充实。

很高兴的是,我也和小玉——这个浑身充满童真的女孩成了这段时间里的好朋友。

当然,前后桌的关系我也和他们搞得很融洽,只是小玉和大家的关系依旧微妙。

我很不理解,但也不方便问其他人。所以只是心存疑惑,并没有多嘴。

“小鱼,你要不要换个位置?”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丽丽向我提着建议。

我看着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丽丽左右看了两眼后,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你不知道吗?小玉的脑子有问题。”

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起小玉纯真的笑容,惊讶地问:“你听谁说的?”

“这里的人都知道的,所以都没人愿意跟她成为同桌。”丽丽继续神秘地说。

我说:“不能吧,我们坐同桌的这段时间我感觉她很正常呀。”

“哎呀你才来几天,有很多事你怎么会知道呢?”说着,丽丽又悄悄地趴到我的耳边说,“她之前被男朋友伤害过,从那之后精神就不正常了。”

“你听谁说的?”我皱眉,以此表示对这种莫须有的八卦十分反感。

“哎呀,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胡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呀。”丽丽显然察觉到我的不满,反驳着。

“好的,我知道了。”我没了继续听下去的欲望,直接打断了她的辩解。

回到座位时,小玉又露出怯生生的眼神看我,我也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她在意什么,主动开口说:“别怕,我天生不喜欢听别人说什么。”

小玉警惕地问:“真的吗?”

我笑着回答:“当然是真的。”

“其实我没病。”小玉自顾自地说,“是他们觉得我有病,才把我关在小房间里,那个房间很黑、很静,我很害怕。”

她开始不住地颤抖,我赶忙拉过她的手,说:“别怕,我在呢。”

“小鱼,我真得好害怕呀,那个房间好安静,静得让我想自杀。我拼命地敲门,拼命地喊‘我没病’,可是没人信我。

“他们还时不时地给我吃药,他们说只要我按时吃药,我的病就会好。可是我没有病,为什么要吃药呢?

“我不吃,他们就把我摁在地上灌我吃,没人帮我,没人替我说话,我过得好绝望。”小玉流泪痛诉着。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握紧她的手。她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没有阳光的时候,我开始祈祷灯能亮起,因为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希望。

“哎,你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小鱼成天和那个‘疯子’混在一起。”

“不会吧?难道新来的小姑娘也是精神不大正常的?”

“怎么可能?我昨天还和她一起吃饭呢,小姑娘挺好的呀。”

“那怎么会……”

我刚踏进教室的时候便听见了这么多七嘴八舌的是非,他们看到我的出现没再继续讨论,只是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我也没有计较,热情地回应他们。

如果少数一定要服从多数才能被认定没病,那我情愿被贴上“傻子”的标签。

我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意味深长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几位好事者。

人这种动物,最爱凑热闹。听到芝麻点大的消息,就要义愤填膺地伸张“正义”。等真正的正义和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时,又会悔不当初。

只是,人最不缺一张嘴,一边造谣,一边道歉。

“小鱼,你跟我出去一趟。”心理学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空旷的广场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我先开口问道:“老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和小玉走得比较近,是吗?”老师反客为主到。

“是的。”我没有藏着掖着,“如果您也觉得我有病,那我倒真要好好想一想您的本事了。”

听到我说如此难听的话,老师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你怎么会有这么激进的想法?”

“大家不是都在传我是不是和小玉一样脑子有问题吗?”我说。

“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你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老师看着我的眼睛,仍旧微笑着,“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的判断,这是你的优点。其实小玉以前也是个很乖的孩子……”

原来,小玉之前谈过一段为期8年的恋爱,就在两个人满心欢喜准备婚事的时候,小玉的男朋友却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天他们俩和以往一样下班,在回家的路上男朋友看见有人落水便奋不顾身地跳进河里,只是河水太急,落水的人不但没救上来,小玉的男朋友也因此失去了生命。

由于整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当男友被捞上来的时候,小玉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她只当他睡着了,全程没有哭、没有闹。

后来男友火化入殓,小玉一直压抑着的悲伤才爆发出来,一度哭得晕厥了过去。等醒来时,男友早已入土为安。

之后,小玉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笑也不说话,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

再之后,家里人在经过多次尝试沟通后确切认定小玉疯了,便她送进精神病院,强制给小玉喂药,哪怕小玉不停地呼救,称自己没有病,他们也充耳不闻。

那些日子里,小玉应该过得很绝望吧?我心想,以后还是要对她更好一些。

我曾跌入深渊,里面漆黑一片。很快,一个亮光出现,我努力奔向这点亮光,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只吃人的老虎。

我是小玉,来上心理学课程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

刚开始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和我的关系相处的很融洽,可是时间久了之后,不知道是谁传出我“脑子有病”的谣言,大家纷纷开始疏远我。

我很害怕,尝试着和大家解释我的过往。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渐渐地,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屈指可数。我仿佛又回到了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日子——被人排挤。

只是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那是新课程开始的第一天,突然有个女孩出现在我面前。

我害怕她会和其他人一样伤害我,所以一直防备着她。

“我叫小鱼,你叫什么?”她自顾自地自我介绍着。

我战战兢兢地说:“我叫小玉。”

我以为她会和其他人一样嘲笑我,谁知她居然笑着回应:“真巧呀,我们都是Yu。这几天我会一直在这里上课,我们可以一直做同桌吗?”

“好,好呀。”我磕磕绊绊地回复她。

就这样,我们成了同桌。

后面的日子里,因为她大大咧咧的性格,我们慢慢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真好,她没有把我当成怪物。

可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有一天突然有个女孩找她聊天,我远远地看见她们俩朝我的方向看了看随即窃窃私语着,不一会儿小鱼的脸色开始一阵红一阵白的,看上去情绪有些激动。

我看她对那个女同学说了句什么后就回到了我的身边,我看着她没说话,她先开了口:“别怕,我天生不喜欢听别人说话。”

我不相信地问着:“真的吗?”

小鱼笑了,回答:“当然是真的。”

我开始向她示弱,告诉她我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果然,她拉紧了我的手,眼里满是同情。

那之后,我们俩的关系更好了,几乎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当然,和我一起玩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比如有人开始造谣“原来小鱼也是脑子有病的人”。

很好,我对这个“谣言”很满意。我就是要让她跟我一样被大家嫌弃,让大家都认为她也脑子有病。只有这样,我才不用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里待着。

人嘛,都爱当侠客,那我就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送给他们咯~我在心里满意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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