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凡地必须亲历，方知书史之讹
五十二、诗门有后
【原话】余与吴门蒋元葵进士为己未同年。家业甚富，而中道零落。其子升吉，人尤潇洒，长于填词。余到苏州，必主其家。其第三女犹孩也。后三十年，族侄孙鸿魁寄其诗来，读之，不愧谢家风味。《落花》云：“春梦无凭冷夕阳，万花飘落最堪伤。马嵬坡远空垂泪，金谷楼高枉断肠。吹去未能忘故态，飞来犹自带馀香。东皇早去铅华尽，蜂蝶徒劳过粉墙。”《寄兰如姊》云：“水国重阳近，苍凉院宇空。千林飘落叶，一雁下西风。念远书难寄，登高目易穷。遥思故园菊，香满小楼东。”《送妹》调《卖花声》云：“剩得几多春，十二时辰。满庭飞絮糁花茵。添阵潺潺帘外雨，深院黄昏。独坐掩重门，愁倒芳樽，便无离别也销魂。明日那堪南浦去，又送行人？”
[译文]我和吴门人蒋元葵是己未同年中试的。蒋家殷富，但中道萧条。他儿子蒋升吉，人物萧洒，尤其擅长填词。我每次到苏州，一定到他家。他的三女儿那时还是小孩子。三十年后，同族侄孙鸿魁寄来她的诗，读后感觉实在无愧晋时谢家风范。《落花》诗道：“夕阳下春梦逝去无依无凭，几分凄冷袭上人身心头，看千树万花飘落最令人心伤。不得到马嵬坡，只有兀自垂泪；登不上金谷楼枉自断肠。为风吹送而去仍带几分旧时姿态，向人飞来还有些许余香。春天已过，春华将尽，那蜂蝶徒劳地又飞过粉墙。”《寄兰如姊》：“重阳节又将到水国，可院宇已苍凉一空。千林飘洒落叶，一雁斜飞，落下西风。想如此遥远相距，书信一定难达；登高望远，穷尽目力，不见人踪。我远远地想念那故园的菊花，此时一定馨香溢满了小楼之东。”《送妹》调《卖花声》：“还剩下多少春光，大概不过十二个时辰。满院的飞絮撒落，做了花的地茵。黄昏时，帘外又有阵雨，缠缠绵绵。一人独坐掩闭房门，酒杯已被愁压倒，即便没有与人的分别，春去也足以令我神思茫然若失，何况明天又要南浦送人远去呢！”
[笔记] 袁枚老先生在这里，记录了蒋元葵女儿的诗并称为诗门有后。
余与吴门蒋元葵进士为己未同年。
家业甚富，而中道零落。
其子升吉，人尤潇洒，长于填词。
余到苏州，必主其家。
其第三女犹孩也。
后三十年，族侄孙鸿魁寄其诗来，读之，不愧谢家风味。
《落花》云：“春梦无凭冷夕阳，万花飘落最堪伤。马嵬坡远空垂泪，金谷楼高枉断肠。吹去未能忘故态，飞来犹自带馀香。东皇早去铅华尽，蜂蝶徒劳过粉墙。”
《寄兰如姊》云：“水国重阳近，苍凉院宇空。千林飘落叶，一雁下西风。念远书难寄，登高目易穷。遥思故园菊，香满小楼东。”
《送妹》调《卖花声》云：“剩得几多春，十二时辰。满庭飞絮糁花茵。添阵潺潺帘外雨，深院黄昏。独坐掩重门，愁倒芳樽，便无离别也销魂。明日那堪南浦去，又送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