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之涵应邀去参加一个行业交流酒会,这种酒会没有什么意思,他本不想去,但考虑到以后要经常往返帝都,有些关系还是需要联络一下,于是决定飞去帝都。
果然,酒会开始,先是听一些领导致词,再听一些号称是行业翘楚的精英们吹嘘自己的光辉业绩,无聊至极。之涵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拿着一杯酒躲在角落里慢慢品着,偶尔有熟识的人过来打招呼也就闲聊几句。终于熬到最后的颁奖环节,这个环节结束酒会也就差不多了。
听着台上的主持人一个个宣读着获奖者的名字,管他熟悉的还是陌生的,他只要跟着鼓掌就好,之涵觉得好笑,自己之前获奖别人也是一样的心态吧。正胡乱思想着,听到主持人宣布:“最佳设计理念奖获得者A公司首席设计师曼文。”
“曼文”好熟悉的名字,“会是他的曼文吗?”之涵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A公司可是行业内排名前3的大公司,能做到它的首席设计师不仅需要敏捷的思维,还需要有魄力、有担当,否则分分钟会被后面的人挤下去,而她的曼文只是一个乖巧柔弱的小女孩。”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着,“这个曼文就是打败那个资深设计师欧文的那个吗?”
“对,她不仅理念超前,手腕也是了得,听说那个欧文使了不少手段想黑她,反倒被她不动声色地打败了。”
“哦,这么厉害!”
正说着,只见一位打扮时尚前卫,美貌非凡的女子走上台来,看清女子的相貌后,之涵如遭雷击,没错,这个曼文就是他的曼文。虽然她的变化之大出乎他的意外,但那熟悉的眉眼,那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眉眼,他相信自己不会认错。
2.
之涵和曼文相识源于一本书。那一日,之涵照例到图书馆浏览,伸手去拿一本书时却发现书后还有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看到对方的窘态,之涵主动把书递给了过去,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接过书。之涵向女孩伸出了手微微笑着,“你好,我叫之涵。”
“我叫曼文。”女孩红着脸低声道。
彼时的曼文还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之涵也只是个刚刚开始创业的社会新鲜人,两个没有交集的年轻人就这样相遇了。既然相遇了,那就坐下聊一聊吧,反正年轻有大把时间可以消耗。
没想到,两人竟然聊得十分投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感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于是,某些无聊的午后,两人经常约在同一个地方,一边喝着茶享受着阳光,一边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
几个月后两人一起租了房子,开始了甜蜜的同居生活。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曼文忙着完成最后的学业,之涵在生意场上打拼,两人都为了共同的将来而努力着。
随着之涵的生意越做越好,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之涵的应酬越来越多,回家越来越晚。
刚开始,之涵应酬晚归,回家时看到守在灯光下的曼文心里是感动的。曼文总是很乖巧,为晚归的他准备好宵夜点心、热水拖鞋,为醉酒的他收拾一地的狼籍。
后来,之涵身上不止有了烟酒味,还有了陌生的香水味道。乖巧的曼文忍不住开口询问,而他也会跟她解释,一切不过是应酬,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在所难免,让她体谅。
解释次数多了之涵就不耐烦起来,当那一天曼文再次问起时,他忍不住对她大吼起来,“问什么问,不是解释过很多次了嘛!生意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做生意的谁不是这样,你又帮不上忙,别整天没事找事。”
吼完之后,之涵看着曼文迅速暗淡下去的眼神不禁有些心虚,他不能否认商场中有些职业女人对自己的吸引力。曼文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刚开始可能有吸引力,时间长了难免乏味,而且她一点也帮不上他。可他忘了曼文毕业后是他让她放弃了工作机会,一心一意呆在家里照顾他的。
那一次的大吼之后曼文变得很安静,再也没有纠缠过他各种问题,应酬,晚归,不归,身上的陌生香水味等等。之涵心安理得的顺着自己心意走,却没发现,曼文的心已经越来越冷。
两人的生活表面看起来一切如旧,之涵的生意越做越大,只是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另外还有个住处,有时候也会带别的女人回去过夜。他知道曼文可能知道,但只要曼文没提,他也懒得解释。
3.
那一天,他收到曼文的短信,“这周回来一次吧,我们好好谈谈。”他记得自己是答应了的,结果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等他再想起来已经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之涵回到家里,似乎有哪里不对。太整洁了,沙发上、地板上、房间里到处整整齐齐,没有一丝零乱。哦,对了,少了曼文,每次回家曼文总是在那里,即使只是坐在昏黄的灯光里看书,也会让之涵心生温暖,有曼文在的地方才是家。
这么晚,曼文去哪了?之涵打开衣柜想换上便服,却发现曼文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曼文从来不会不告而别,之涵心生疑惑,打曼文的手机,却发现停机了。之涵心里生出一丝慌乱,在家里到处翻找,曼文只带走了她自己的东西,和之涵有关的都留下了包括之涵送的礼物、包、首饰之类的。
鞋柜上压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时间到了,我走了”。
之涵看着纸条,忽然想起一个多星期前曼文的短信,曼文给了自己一个期限,自己忘了。曼文走了,这是对他彻底失望了吗?
之涵想过去找她,可是去哪找呢?她的同学,他不认识;她的父母,没有联系方式。之涵这时才发现,自己对曼文的关心真的太少了。他以为曼文不吵不闹,会一直在那里等他,却忘了曼文也会累,也会伤心难过,他对曼文疏忽太久了。
曼文彻底从之涵的生活中消失了。
之涵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事业中,买了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身边贴上来各种美女,之涵却没觉得有多快乐。偶尔见到和曼文长得像些的就留下了,不过她们终究不是曼文,不是那个相处起来舒服,又能和自己探讨不同话题,真心陪伴着自己的曼文。
接触的越多,之涵越失望。他时常想起曼文,想见她,想跟她说对不起,想让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当初凭什么认为无论做什么曼文都会爱着她不会离开,凭什么因为对方的忍让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忽视和伤害。他可以想到,心爱的人对他从委屈到难过到伤口麻木,经历了怎样的心痛,最终选择了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随着时间的流逝,之涵的自责和愧疚没有减少半分。
4.
看着台上光芒四射的曼文,之涵心里百感交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曼文,原来他的曼文不仅可以是乖巧可爱的,也可以是这样自信迷人的。
人群散去后,之涵走上前去,“曼文,好久不见。”
曼文看清了眼前之人,不禁有点惊诧,显然未想到会是之涵,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手去,“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找个地方坐坐吧,我请你喝杯咖啡。”
之涵看到曼文眼里的犹豫,不过她最终点头答应了,这让他有些欣喜,或者一切都还不晚,他还来得及挽回。
两人在咖啡厅坐下,曼文选的地方,咖啡厅不大却温暖舒适,也很安静,适合久别重逢的他们。
曼文的平静让之涵有些无措,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面,哭泣的曼文,生气的曼文,愤怒的曼文,唯独没有这样平静的曼文,平静的眼里没有恨,自然也没有了爱。
“你还是一个人吗?”之涵问。
“我当然是一个人,难道你觉得我像一只鬼?”曼文嘴角微微上挑。
“你过得还好吗?”
“你都看到了,我很好。”
“那你不问问我好不好?”
“这还用问?”曼文扫了一些之涵微微发福的身材,“看你的身材就知道你过得很好。”
“我也还是一个人。”
“哦,也是,有家了就不自由了,涵总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高境界。”
曼文挑了挑眉调侃道。
曼文变了很多,不再是乖巧可爱,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那个单纯的女孩子,身上多了些清冷的味道,像寒夜里绽放的腊梅花,虽清冷却魅惑诱人。
“你别这样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之涵小心翼翼地说。
曼文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她当初深爱过的男人,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傻,对她来说,他就是她的全部,而她却不是他的全部。
5.
那时的曼文成绩优秀,本来可以去很好的公司,因为之涵想她留在家里,他说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让曼文过上好日子。曼文没有任何迟疑地答应了,因为她爱之涵,他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可是后来之涵的表现让她越来越失望,做生意需要应酬她可以理解,她可以不在意他的逢场作戏。她只是关心他,想多点了解他,她没想到他会对她大吼大叫,明明不是她的错。那一次之后她终于明白,现在的之涵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爱她需要她的之涵了。
她知道他另外有住处,也知道有几个姑娘与之涵纠缠不清,而他对此习以为常也不推拒。曼文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只会变成一个哭哭啼啼的怨妇,那个样子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厌恶。
于是,曼文给之涵发了那条短信想着跟他好好谈谈,万一他能回心转意,她还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答应了。
约定的那个晚上,曼文呆呆地望着墙上的钟出神,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之涵没有回来。曼文无力地跌坐到沙发上,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泪和酒一起流进嘴里,很苦很涩。这样也好,这样她就彻底死心了。
曼文收拾行李来到帝都,彻底切断了与之涵的联系,原来一个人可以消失的这么容易。
6.
在帝都的曼文很快在A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那时候为了忘掉之涵,工作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她每天加班加点,脏的累的什么活都抢着干,同事们都喜欢她,领导也欣赏她,很快她就在公司展露了头角。
曼文第一次得到领导赏识是公司参加一个设计大赛,原本的设计师出了好几套方案都被领导否决了。她大着胆子将自己的设计文稿递了上去,没想到马上被领导看中了,说是新颖别致不落俗套,并果断地将这次设计大赛的工作交由她负责。她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并在设计大赛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也由此遭到了公司首席设计师欧文的嫉恨。
曼文一开始只想着忍让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没想到欧文变本加厉地对付她,甚至联合公司其他的设计师一起排挤她,妄想把她赶出公司。
那一次,欧文联合别的设计师污蔑曼文偷了她的设计文稿时,曼文终于忍无可忍了。她设计了一个圈套,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当公司再次参加一个设计大赛时,曼文故意将自己的设计文稿放在容易拿到的地方,并拍下了欧文偷盗她设计文稿的全部过程。当欧文将她的设计文稿当做自己的文稿交上去时,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欧文。公司领导震惊之余,对她更是另眼相看,她在公司逐渐取代了欧文的位置成了首席设计师。
曼文认真努力地工作,工作之余,读书、泡吧、听音乐会等等兴趣爱好都被她重新拾起,若有个假期还能和三五朋友聚会旅游,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的。之涵已被她埋在了一个角落里,偶尔想起还是会感到伤痛,但已经不能再左右她的生活。
7.
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曼文彻底地释怀了,她也曾经设想过他们重逢的场景,她应该不屑一顾骄傲地离去,但是她没有。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曾经以为铭心刻骨一生一世的爱情。她的生活里也可以没有他,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没有他的生活她也可以过得有声有色,她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不再依附别人,只做她自己。
看着曼文眼底浮现的一抹笑意,之涵不由得心头一荡,他大着胆子伸手握住曼文的手,“曼文,我知道错了,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着你,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之涵,我曾经深爱过你,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回不去了。”
“你还在恨我吗?你打我骂我都行,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呢?”
“我不恨你了,真的,我以前恨过你,因为那时我还爱着你,现在我对你已经没有爱所以也就没有恨了。”曼文慢慢把自己的手从之涵的手中抽出。
“你不是说你还是一个人吗?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呢?”之涵急切地说着。
“我刚才说自己是一个人确实没错,有一个人一直对我很好,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完全忘记你了,所以一直没答应他。今天见到你,我觉得自己完全放下了,我已经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接受他了。”
“曼文,你是在骗我吗?我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之涵,我没有骗你,我已经让他来接我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希望你也能开始新的生活。”
之涵还要再说,曼文站了起来,“看,他来了,我要走了,再见。”
之涵向门口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冲着曼文微笑着,而曼文的脸上也浮现着幸福的笑容。
之涵呆呆地看着从面前走过的曼文,她的笑容可真迷人,以前她也总是这样对着他笑的,只是从此以后她的笑容不再属于他了。
过去的一切已随风而逝,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