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巴黎住了下来并开始写一部戏剧。我的生活很规律,上午工作,下午在卢森堡花园里漫步或者在街上闲逛。卢浮宫让我打发了很多时间,那些极具友善氛围的陈列室最适合沉思。有时,我会在码头上打发时间,翻翻我从不打算购买的二手书。我东走走西看看,因此有意无意地认识了不少我乐于结识的作家。晚上,我便去拜访我的朋友。我经常去斯特里夫那儿,偶尔会在那儿吃顿便饭。迪克·斯特里夫会吹嘘他那做意大利菜的本事,而且我承认他的意大利菜要比他的画好多了,当他呈上一大盘鲜美多汁的番茄时,这顿晚餐便如同是给皇帝准备的,我们享用时会配上上乘的面包和一瓶红酒。我与布兰奇·斯特里夫也相互熟识了些,并且我认为,因为我是英国人,而她认识的英国人很少,她应该乐于见到我。她快乐且简单,但她总是很安静,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种她藏有什么秘密的感觉,但我认为那不过是她丈夫啰里啰嗦的直率所衬托出来的天然的内敛与含蓄。迪克从不隐瞒什么,会毫无自我意识地谈论着最私密的事情。有时,他会让其妻子难为情,我唯一一次见他妻子生气是他坚持告诉我他在服用某种泻药,而且有一点儿涉及与这个主题有关的现实生活细节。他一脸严肃地叙述着他的不幸,那场景使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这又使得斯特里夫太太更加生气。
“你似乎喜欢让自己出丑。”她说道。
他的圆眼变得更圆了,见她生气,他的眉毛惊诧地皱了起来。
“宝贝儿,我惹你生气了吗?我再也不这样了。这只是因为我胆汁分泌过多。我长期都坐着,缺少锻炼,已经三天都没有……”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说了。”她打断道,眼睛里包着生气的泪水。
他的脸拉了下来,撅着嘴像一个被指责的孩子。他给了我一个求助的表情,期望我能有所收敛,但我无法控制住自己,仍然情不自禁地笑到发抖。
[if !supportLists]一天,[endif]我们去见了那画商,斯特里夫认为我在他店里至少能见到一两幅斯特克兰德的画,但当我们到的时候却被告知那些画都被斯特克兰德自己取走了。店主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但你别胡乱猜想我在那件事上揣着什么坏心思。我买那些画是想帮斯特里夫先生的忙,而且我也说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卖了它们。但是真的——”他耸了耸肩。
“我对那年轻人很感兴趣,但让我们看看现在的情况,你自己,斯特里夫先生,你自己也知道那些画体现不出什么天赋。”
“我向你保证,当今世界,就展现出的天赋而言,没有哪幅画比他的画更令我折服。说真的,你正在错过一个机会。终有一天,那些画会比你店中所有的画加起来都贵。记住莫奈,当初即使是一百法郎,他也卖不出他的画。现在它们值多少?”
“是的。但有一百个像莫奈般优秀的画家当初也卖不出画,而且他们的画如今也一文不值。谁说得准呢?那些画的价值足以让他声名鹊起?别去信!再说,你朋友有没有真才实学都还需要证明。没有人承认他的才华,除了斯特里夫先生。”
“那么,你怎么知道有没有才华?”迪克问道,他因生气胀红了脸。
“只有一种方式——靠成功。”
“俗气。”迪克吼道。
“但是,想想过去那些伟大的画家——拉斐尔、米开朗琪罗、安格尔、德拉克罗伊——他们都是成功的。”
“我们走。”斯特里夫跟我说。“或许我该杀了这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