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1
昨天早上,我们去了殡仪馆。
离市区十几公里,高先生的小电驴吭哧吭哧出了城,又爬了好几个坡。用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才到达目的地。
走的是我的前任老板,和高先生关系很铁,也算是我们的间接媒人。所以最后一程,我们不能不送。
但真的太意外了。
这个来自东北的爱喝疙瘩汤的80后小伙子,曾出现在我2月份的文章(“想家的时候,我就去吃一碗_______”)里。那时他还在朋友圈兴致勃勃地晒娃、精力充沛地四处打拼,看上去和普通的创业青年无异,未来也一片大好。
我们是3月23号那天得知他住院的,正打算去探病,却得知他进了重症监护室,非家属无法看望。
那就等他转到普通病房吧。高先生和我商量着,又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原谅我医学知识储备不足,我对天发誓,我以为胰腺炎只是寻常疾病。
情况越来越不好,他转了三个医院,不到几天就进入器官衰竭的昏迷状态。
8号晚上,噩耗传来。这是我身边第一个年轻的健康的朋友猝死。
我很难过,却有人觉得我是假装很在意。我的悲伤不是假的,或许是因为曾经穿越生死,我始终都对对重症、死别等字眼异常敏感。
而我在后悔并愧疚没去医院看看他,哪怕隔着ICU的大门,哪怕结果不会有一丝改变。
这些天我常常会翻看他的朋友圈,心里恍恍惚惚。一想到这个朋友圈再也不会更新,便觉得满心荒凉。
虽然他的朋友圈每天都在晒娃晒工作时,我从未在意。
2
第一次在微信中接到死讯,是2016年。
我的一个读者,是个做了骨髓移植的白血病女孩。她偶尔会和我聊天,说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也给我寄过新年日历。
最后一次聊天,她告诉我要去北京住院。可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呢,原谅听不懂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只能默默祝福她安康顺利。
想不到一周后,我就收到了她离世的消息。
是她父母用微信群发的消息,通知死亡信息、感谢朋友照顾、还说了一句再见。我呆在原地,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在那以后的大半个月里,我每天都会翻看她的朋友圈,想象那个素未谋面却曾经鲜活动人的生命。而她留在朋友圈里的几句话、几张照片,大概就是我们之间能够存在的唯一联系了。
此后的两年,陆续有朋友离世。一个是曾经同住一家医院的大学老师,一个有着师徒之缘的青年编剧。
每一个死讯都来得猝不及防,就像是你前一天还看着他在朋友圈展示美好人生,第二天就忽然从这个世界消失。
朋友尚且难以接受,更何况血肉相连的至亲?
可事已至此,我们能说的只有节哀顺变,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继续活着。
3
曾在微博上看过这么一句话:
一个童年朋友08年车祸去世,他的QQ头像于是一直暗着。 签名永远不会再变: “我是一个特二的人,只会特二地爱,我只是想把一片浮云砸进心坎里。”每次看到,心酸难忍。 我们这代人,网络id就是墓碑,每一次签名都有可能是我们的墓志铭。
很是心酸。
有位妈妈,她的儿子不幸得了肺癌去世。做母亲的,当然痛不欲生以泪洗面,几乎要追随儿子而去。
半年后,妈妈清点遗物。点开儿子微信时,只见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青春洋溢,仿佛这个人也只是出门兜个风很快就回。他的朋友圈里依旧热闹非凡,同龄人幸福地晒着他们的花样年华。
妈妈于是便接受了儿子的微信,开始持续更新,假装儿子依然活着,用虚拟的网络世界来构建他的点点滴滴。
同学朋友先是被忽然“复活”的朋友圈吓了一跳,了解隐情后,他们开始配合这位母亲,不时评论点赞。而母亲,也会用儿子的口吻来回复,仿佛他从来不曾离开。
5年之后,儿子的同龄人大学毕业,这位母亲才第一次以自己的口吻发了最后一条朋友圈,“今天是我儿子大学毕业的日子,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关心,对不起,我要帮他关闭朋友圈了。”
和朋友妻子的口吻一模一样,她说:逝者安息,小X的这个号,过几天我就停用了。
心里难受得紧,表达出来太矫情,可不表达,似乎又太痛苦。
我只好给高先生发信息:老公,你要好好的。
他回复我:亲爱的,你也要好好的。
4
一个人走了,世界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我们骑着车下山去,天依然蓝着,云也是白的,春天的花也都热热闹闹地开着。
可对他的妻子、他的父母、他那不满1岁的儿子来说,他们的命运在这一天被彻底改写。
众生皆苦啊。
可明早睁开眼睛,我们还是要去做芸芸众生,追随着功名利禄,亦看不透万丈红尘,依然走在熙熙攘攘的人间。
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这就是人生。
但是,请一定记得保重身体。
因为你的身体并不仅仅属于你一个人,它是稚子所有的仰仗,是伴侣余生的希望,也是父母晚年的全部寄托。